迹部景吾几乎在门关上的瞬间就挣脱了忍足搀扶的手,踉跄着要上前。
他高大的身躯此刻显得有些摇晃,脸色是疲惫交织出的灰败,下颌新冒出的胡茬更添几分落拓。嘴角和颧骨上带着未处理的瘀伤和擦痕,是之前被保镖架离时留下的狼狈印记。
几天几夜不眠不休的煎熬,加上刚才情绪的剧烈起伏,早已透支了他强撑的体力。
眼里布满血丝,却依旧固执地丶死死地盯着那扇紧闭的门,里面燃烧着不顾一切的急切。
“让开。”他声音嘶哑干涩,像砂纸摩擦,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是对着挡在门前的龙曜说的。他试图推开龙曜,但手臂擡起时明显带着虚弱的颤抖。
龙曜高大的身影像一堵无法逾越的墙,纹丝不动地挡在门前。
他双臂环抱,下颌紧绷,眼神冰冷锐利地审视着迹部此刻狼狈不堪的样子。
昂贵的手工西装皱巴巴地挂在明显瘦削了一圈的身架上,发型早已凌乱不堪,脸上带着伤,站都站不稳,却还在他面前逞强。
一股邪火猛地窜上心头。
龙曜几乎要脱口而出那些刻薄尖锐的指责,质问他凭什麽丶凭什麽让他最宝贝的妹妹陷入如此险境,又凭什麽在这里摆出这副深情款款的姿态。
但话到嘴边,眼前却闪过病房里小九苍白着脸丶拉着他的袖子软语道歉的样子,还有她看向迹部时,眼底那抹无法掩饰的柔软光亮。
所有的怒火像被一盆冰水兜头浇下,只剩下一种无处宣泄的憋闷和烦躁。龙曜猛地擡起脚,泄愤似的狠狠踹在旁边无辜的金属垃圾桶上。
“哐啷——!”
巨大的声响在寂静的走廊里回荡,吓得旁边经过的护士一个哆嗦。垃圾桶被踹得变形,倒在地上滚了几圈,发出刺耳的噪音。
忍足侑士站在迹部身後一步之遥,镜片後的目光带着深深的忧虑和无奈。
他扶了扶眼镜,看着迹部摇摇欲坠的背影,适时地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忽视的陈述意味:“迹部……你确实需要休息和治疗了。这几天你几乎没合过眼,也没正经吃过东西。”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迹部身上明显不合身丶沾染着灰尘和可疑污渍的西装外套,补充道,“而且从出事到现在,你一直守在这里,别说整理仪容,连伤口都没好好处理过。”
忍足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我们的King,现在离‘流浪汉’的标准,大概也就差一个破碗了。”
迹部对忍足的话置若罔闻,他的全部心神都系在那扇紧闭的门後。直到忍足那句带着调侃却无比真实的“流浪汉”评价,才让他混沌的思绪有了一丝清明。
他想起病房里,小隐靠在他臂弯里,声音虚弱却带着撒娇般的固执,要求他恢复帅气,要求他有大胸肌丶八块腹肌……
那些细弱的声音,此刻却像惊雷一样在他疲惫不堪的脑海里炸开。
他答应过她的。
答应过,要恢复状态,要回到那个让她引以为傲的丶华丽的迹部景吾。
紧盯着门板的视线终于缓缓移开,落在了龙曜那张写满不耐烦和隐忍怒火的脸上。迹部紧抿着苍白的唇,下颌的线条绷紧又松开,似乎在用尽全身力气做一个无比艰难的决定。
最终,他极其缓慢地丶幅度极小地点了一下头。那动作里充满了不甘和勉强,却也是他此刻唯一能做出的承诺。
龙曜看着他那副鬼样子,再看看他总算点了头,心头那股无名火才勉强压下去一点。
他嫌恶地皱着眉,像是怕沾染上什麽不洁的气息,语气恶劣地命令:“听见了?还不赶紧滚回去!打针!吃药!把自己从头到脚洗干净!再刮刮你那扎人的胡子!”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唾弃,“你也不怕身上的味道熏着我宝贝妹妹!她现在闻不得刺激的,懂不懂?!”
迹部沉默着,没有反驳。
忍足立刻上前一步,稳稳地扶住迹部的手臂,低声道:“走吧,迹部。龙小姐也需要静养。”
他看了一眼依旧堵在门口丶像尊门神似的龙曜,眼神示意了一下。
龙曜极其不情愿地丶几乎是从牙缝里哼了一声,才侧身让开了通往电梯间的路。
他阴沉着脸,看着忍足半搀半扶地带着那个脚步虚浮丶却依旧挺直着脊背的讨厌家夥离开,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才重重地丶带着无处发泄的郁气,又踹了一脚那已经变形的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