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双眼眸看向我时,温度似乎降到了冰点,里面混杂着被冒犯的骄傲和一种被无故推开的丶压抑的怒气。偶尔在走廊擦肩而过,空气都仿佛凝固了,带着无声的张力。
我们之间,陷入了一场微妙的冷战。
四月的樱花如期盛放,粉白色的花瓣如雪般飘落。冰帝学园迎来了新的学年。
我和迹部景吾,都升入了国中三年级。
新的班级名单贴在公告栏。
我站在人群中擡头看,H班的名单里,“雾山隐”三个字赫然在列。
目光下意识地扫过A班的位置——“迹部景吾”的名字依旧在顶端,如同他本人一样醒目。
樱花烂漫,新的学期开始了。
然而隔在我们之间的,不是飘落的花瓣,而是一层厚厚的丶名为“调查”的冰墙。
我抱着新发的厚重课本,转身融入走向新教室的人流,刻意忽略掉不远处那道如有实质丶带着探究与冷意的视线。
他大概也在想,我为何突然变得如此不可理喻。
训练场成了我最好的避风港。挥汗如雨,让筋骨酸痛,似乎就能暂时麻痹掉心底那份复杂的失望和隐隐作痛的涩意。
只是每次训练结束,独自一人时,看着地上被风吹卷的樱花花瓣,总会不期然地想起那个情人节夜晚,他匆匆赶来时发梢沾上的夜露,还有他吃桂花糕时,眼底那份纯粹的丶亮晶晶的满足。
那样的眼神,是假的吗?
我不知道。冰墙横亘,落英无声。
四月末的风带着樱瓣最後的馀烬,吹过道场时已有了初夏的燥意。
我将自己像一张拉满的弓,狠狠绷在全国武术大赛的准备中。汗水浸透训练服,每一次踢腿丶每一次出鞭子都带着破开空气的锐响,仿佛这样就能把心底那块名为“迹部景吾”的沉疴暂时麻痹。
冷战的低气压,连迟钝的向日都察觉不对,更遑论洞察力惊人的忍足。午休时,忍足在自动贩卖机旁“偶遇”正仰头灌水的迹部。
“还在僵着?”忍足推了推眼镜,镜片後的目光了然,“全国大赛可是你特意为她铺的路,迹部。”
他声音不高,却精准地刺入迹部紧绷的神经,“与其在这里散发低气压影响部员训练,不如想想怎麽利用好这个舞台破冰。毕竟,那可是你为她准备的‘战场’。”
迹部捏着矿泉水瓶的手指收紧,瓶身发出轻微的咯吱声,眸子掠过一丝波动。
忍足的话像投入死水的一块石头。他沉默几秒,仰头将剩下的水一饮而尽,喉结滚动,丢下一句:“本大爷知道该怎麽做。”
然而,这“怎麽做”的计划,在迹部推开道场侧门的那一刻,就被眼前的一幕击得粉碎。
我盘腿坐在道场地板上,面前摊开着笔记本电脑。
屏幕里,正反复播放着一段比赛录像——立海大附属中学剑道部部长,真田弦一郎,在全国大赛预选赛上的一段凌厉对决。
他身形如松,出剑如电,每一个动作都蕴含着千锤百炼的沉凝力量。
我微微前倾着身体,眼神专注,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随着真田的动作轻微比划着,嘴唇紧抿,那是遇到真正值得重视的对手时才会露出的丶全神贯注的神情。
迹部景吾的脚步钉在了门口,忍足的话言犹在耳,是为她准备的舞台。
可她此刻眼中如此专注的光芒,却是为了另一个男人!一股混杂着酸涩丶被忽视的愤怒以及强烈占有欲的火焰,瞬间燎遍了他的理智。
“呵,”一声带着明显冷意的嗤笑打破了道场的宁静。我惊得擡起头,正对上迹部倚在门框边,眼眸里翻涌着风暴,唇角勾起的弧度却毫无温度。
“看来雾山同学对真田的剑道,很感兴趣?”
他刻意加重了“很感兴趣”几个字,每一个音节都像裹着冰碴。
我脸上的专注瞬间褪去,被一层薄冰覆盖,心口的闷痛又翻涌上来。
又是这种针锋相对!
他凭什麽用这种质问的语气?调查我的事还没解释清楚!
“真田君是公认的顶尖剑道高手,”我合上电脑,站起身,语气平淡,眼神却毫不退让地迎视着他,“作为参赛者,研究潜在的最强对手,有什麽问题吗,迹部同学?”
“最强对手?”迹部迈步走了进来,高大的身影带着压迫感,皮鞋踩在木地板上发出清晰的回响。
他停在我面前几步远,目光锐利如刀,“本大爷看你研究得,未免太过‘用心’了些!连他一个擡手的细节都要反复看上十几遍?”他语气里的讥讽和浓浓的醋意几乎要溢出来。
那股被冒犯的感觉再次尖锐地刺上来,混合着连日来的委屈和对“调查”的耿耿于怀。
我攥紧了拳,指甲几乎嵌进掌心,“迹部同学,这是我的训练方式,与你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