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口应付下母亲“早点休息”的叮嘱,科拉几乎是飘着回到了自己的卧室,脚步虚浮,心神仿佛被那个爆炸性的消息撕扯得七零八落。
法利要订婚了。
这个消息在胸腔里反复震荡,带来一阵阵眩晕般的窒息感。
她反手关上房门,把自己重重摔在床上,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瞬间抽干。
冰冷的床单触感透过薄薄的睡衣传来,却丝毫无法冷却脑中翻江倒海的思绪。
达蒙特·布兰切特。
科拉对他有印象。
塞西尔·布兰切特的哥哥,但与塞西尔相去甚远。
与塞西尔深不可测的天赋不同,达蒙特那张样貌还算英俊的脸上,常常挂着一种近乎茫然的、努力理解却不得要领的表情。
科拉觉得他像个被硬塞进精密仪器里的粗糙零件,处处透着格格不入的笨拙。
在科拉的记忆里,法利与这位布兰切特似乎没有什么交集。
甚至交集远不如她和法利。
不过……万一这两人确实在隐秘的角落情投意合呢?
可此刻,这股沉甸甸堵在胸口的……科拉分不清是失落还是失望。
布兰切特太太。
这个称谓带着法利的脸,再次滑过脑海,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近乎亵渎的意味。
它像一层厚厚的、华而不实的帷幕,将“杰玛·法利”这个名字和她所代表的一切光芒、棱角和可能性,都严严实实地遮盖了起来。
这不对。
这简直荒谬透顶!
那个更阴暗、更令人齿冷的念头再次不受控制地攫住了她:胁迫。
布兰切特家……他们确实有那样的势力和手段。
那些古老家族盘根错节的藤蔓,足以绞杀任何反抗。
科拉的心猛地沉入冰窟,喉咙紧,几乎喘不过气。
不行。
她猛地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胸腔里那股窒息的憋闷感让她无法再躺下去。
猜测像毒蛇一样啃噬着她的理智。
她必须弄清楚。必须做点什么。
写封信问问?
虽然这个念头冒出来时,连她自己都觉得莽撞又僭越——她算什么呢?
试试看吧。
科拉几乎是扑到书桌前,用力拉开抽屉,手指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摸索着羊皮纸和墨水瓶。
羽毛笔被她紧紧攥在手里,笔尖悬停在空白的纸面上方,一滴墨汁悄然晕开,形成一小团深色的污迹,却迟迟无法落下第一个字母——
她该写什么?如何措辞?
“亲爱的法利,听说你要订婚了?对象是达蒙特·布兰切特?这是真的吗?你……你是自愿的吗?”
这简直像个精神失常的疯子写的东西!
她颓然放下笔,指尖冰凉刺骨,仿佛血液都已凝固。
窗外的月光冷冷地洒进来,惨白的光线勾勒着房间的轮廓,像极了那个改变一切的猫头鹰棚屋的夜晚。
一股混杂着愤怒、担忧和某种更尖锐的、难以名状的情绪猛地冲上头顶,瞬间压倒了那点自我怀疑的怯懦。
那滴碍眼的墨渍仿佛点燃了她。
科拉猛地重新抓起羽毛笔,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凶狠的决绝。笔尖狠狠扎进墨水瓶,饱蘸浓墨,不再犹豫,带着一股豁出去的蛮劲,在羊皮纸上重重落下第一笔——
“法利级长:”
墨迹深重,力透纸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