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拉愣住了,她下意识地重复:“同父异母的……哥哥?”
这个身份与她所知的“旁支孤儿”相去甚远,其中隐含的意味更让她脊背凉。
“没错。”法利的声音依旧平稳,但灰色的眼眸里沉淀着科拉从未见过的冷意,
“西里尔·布兰切特,也就是达蒙特的父亲,与塞西尔的母亲在学生时代就在一起了。他们毕业后,她怀了孕,生下了塞西尔。”
她的叙述简洁而残酷,像在剥开一个陈年的伤疤。
“但西里尔没有娶她。塞西尔的母亲在生下他之后不久,便病逝了。而西里尔,很快转而迎娶了家世显赫、以手段着称的沃缇莎。”
科拉屏住了呼吸,她已经预感到了接下来的悲剧。
“沃缇莎夫人听说了这个孩子的存在,视其为丈夫过往的污点,以及对未来子嗣继承权的潜在威胁。”
杰玛的语调降至冰点,“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她派人将尚年幼的塞西尔从宅邸里带走了,随意丢弃在伦敦某条结冰的巷弄深处。所有人都以为,那个体弱多病的孩子绝无可能在那种情况下存活下来。”
车厢内仿佛也因这个叙述而温度骤降。
科拉简直不敢想象,那是何等冷酷的手段。
“所以……他活了下来?还被霍克家收养了?”科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太巧合了。”
“是的。这也是为什么塞西尔与希维尔情同手足,霍克家对他有救命和养育之恩。”
她看向科拉,眼神锐利如刀:“塞西尔·布兰切特,他是名正言顺的长子。
他活着的每一天,对沃缇莎·布兰切特而言,都是一个行走的罪证,一个来自过去的幽灵,一个……随时可能回来索取代价的复仇者。”
科拉感到一阵寒意从脚底升起。
她终于明白了塞西尔眼中那挥之不去的冰冷从何而来,那不仅仅是对世界的疏离,更是源自生命最初被残忍剥夺的深刻恨意。
他与沃缇莎之间,不是简单的家族内部矛盾,而是不死不休的血仇。
“塞西尔比任何人都更渴望看到布兰切特家族的……重塑。或者说,崩塌。”
法利的声音在密闭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清晰,每个字都像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慎重落下的棋子,“当然,我也是。”
这句坦白的承认让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科拉凝视着对面那张波澜不惊的脸,灰色的眼眸在昏暗光线下像两潭深不见底的湖水,将所有汹涌的情绪都掩盖在平静的表面之下。
法利没有回避她的目光,反而像是在等待,等待科拉自己拼凑出完整的图景。
科拉的思绪飞快地转动,将那些零散的线索一一串联起来。
一个大胆的结论逐渐浮出水面。
“所以……”科拉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了然的笃定,“你们现在是同盟?一个针对布兰切特家族,尤其是针对沃缇莎夫人的……秘密同盟?”
杰玛·法利的嘴角几不可察地牵动了一下,那几乎算不上是一个笑容。
“你可以这样理解。”她的回答简洁,但其中的决绝不容置疑,
“我与塞西尔·布兰切特目标一致。我们需要彼此的力量。”
杰玛的声音在施了隔音咒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清晰。
她微微向前倾身,烛光在她精致的下颌线上投下一道柔和的阴影,使得接下来的话语更像是一种危险的邀约:“而现在,我们也需要你的力量,科拉。”
“我?”科拉有些意外,但眼神中立刻燃起了好奇的光芒。
“是的。”杰玛轻轻颔,目光投向身侧车厢角落那片流动的黑暗,“详细的内容,由他亲自说明更为合适。”
她优雅地抬起左手,掌心向上,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几乎是同时,那片阴影仿佛拥有了生命,开始扭曲、凝聚。
一个修长的人影从中缓缓浮现,如同从深水中升起。
昏暗的光线勾勒出他利落的轮廓,还有那双标志性的淡漠眼眸——正是塞西尔·布兰切特。
他悄无声息地出现,端坐在法利身侧,仿佛本就属于这片阴影。
出神入化的隐身术。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法利身上,极轻微地颔,算是打过招呼,随即转向科拉,那审视的、评估物品般的眼神让她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脊背。
“卡佩小姐。”塞西尔的声音低沉平稳,像是经过精心调制,听不出丝毫情绪起伏,“感谢你愿意倾听。”
这一刻,科拉突然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