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中海回到自家屋里,反手关上门,那一声轻微的“咔哒”落锁声,仿佛也切断了他与外界的某种联系。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先去倒水,也没有坐下,只是背靠着门板,一动不动。
屋子里很安静,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声,略显粗重。
阳光透过窗户纸,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斑,空气中漂浮着细微的尘粒,一切似乎都和往常一样。
但易中海觉得,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是他的世界,或者说,是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方式,出现了裂痕。
张伟。
这个名字像一根顽固的鱼刺,卡在他的思维逻辑里,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他试图用自己几十年的人生经验,那套在四合院和轧钢厂无往不利的“道理+人情+权威”的组合拳去分析、去解构、去压制这个年轻人。
可结果呢?
讲道理?对方跟你讲哲学,讲辩证关系,讲主观能动性,一套套新名词砸过来,把你绕得云里雾里。
讲人情?对方主动示弱,承认错误,请求指导,姿态低得让你不好意思下重手,可转眼就能把你这份“人情”当成继续折腾的底气。
讲权威?对方比你还能上纲上线,动不动就“新时代青年”、“国家希望”、“接过革命的枪”,帽子扣得又高又正,让你反而束手束脚。
易中海甚至产生了一种荒谬的感觉:不是他在教育张伟,而是张伟在给他“上课”,上一堂名为“如何应对新型刺头”的实践课。而他自己,则是那个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却始终不得要领的笨学生。
“挥主观能动性…”易中海喃喃地重复着这个词,嘴角泛起一丝苦涩。这词本身没错,甚至是提倡的。可从张伟嘴里说出来,怎么就那么变味呢?怎么就成了他一切胡作非为的挡箭牌?
他走到桌边,缓缓坐下。目光落在那个印着“劳动模范”字样的旧搪瓷缸上,眼神有些恍惚。
曾几何时,他也是个有冲劲、有想法的年轻人,靠着过硬的技术和踏实肯干,赢得了尊重和地位。他习惯了掌控,习惯了用自己那套方式维持着院里微妙的平衡。他以为这种平衡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他老去,直到傻柱接过他的班…
可现在,平衡被一个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的小子打破了。而且打破的方式是如此…诡异,让他所有的应对都像是打在了棉花上,不,是打在了涂满了油脂的镜子上,力量被卸掉,还映照出自己略显狼狈和过时的身影。
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上易中海的心头。不是身体上的累,而是精神上的倦怠。
他忽然觉得,也许…暂时不要去管张伟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这不像他的风格。他一向信奉“问题要解决在萌芽状态”。
可是,张伟这棵“萌芽”,已经长成了仙人掌,浑身是刺,还特么会主动往你手里撞,扎得你满手是血,它还一脸无辜地问你“我是不是很主动积极?”
怎么解决?强行拔掉?且不说能不能拔掉(这小子邪性得很),光是可能引的后果和舆论,就够他喝一壶的。没看到刘海中、阎埠贵接连吃瘪吗?连自己亲自出马,都搞得灰头土脸。
放任不管?那更不行!这小子就是个不稳定因素,谁知道他下一步会搞出什么幺蛾子?今天能写《许大茂颂》,明天就敢写《易中海歪传》!
管,管不了。
不管,又不行。
易中海感觉自己仿佛陷入了一个无解的悖论之中。他的大脑cpu温度再次急剧升高,各种指令和逻辑疯狂冲突,出不堪重负的“嗡嗡”声。
他下意识地伸手,想拿起搪瓷缸喝口水降温,却因为心神不宁,手一抖,缸子没拿稳,“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幸好地上没铺砖,只是溅出一些水渍,缸子没碎。
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看着地上的水渍和歪倒的缸子,易中海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