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房内只剩下晏家父子和安斯年三人,以及角落里那个眼神涣散的张洋。
晏臻冰冷的目光射了过去:“现在,轮到你了。”
“鬼……鬼啊!!!”恐惧的尖叫撕裂了张洋最后的伪装,他连滚带爬,手脚并用地向大门扑去,涕泪横流,裤子的污秽臭味更浓烈地弥漫开。
什么报复、什么体面,全被抛到九霄云外,只剩下最原始的求生本能——逃离这里,逃离那个看起来人畜无害却比魔鬼更可怕的年轻人……
晏臻眼神一厉,闪过一丝金芒。
“别脏了手。”安斯语气平淡地提醒。他看着张洋狼狈不堪地撞开虚掩的门,消失在走廊尽头,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嘲讽弧度。
几乎在张洋身影消失的刹那,安斯年垂在身侧的右手食指指尖,极其隐蔽地凌空勾勒了一下。一道极其晦涩的墨绿色符文一闪而逝,循着张洋留下的恐慌气息,精准地追了上去,悄无声息地融入了他疯狂逃窜的背影。
【厄运符】
这是安斯年给张洋这种渣滓最合适的回礼。
房间内瞬间安静下来,‘枯荣’诀碧绿的涟漪荡过,那丝令人作呕的异味瞬间消失,重新恢复了属于秋季的清新微冷,只是窗台的一株绿松盆景疯长了几寸。
一场好端端的会面被这场意外搅和得有些尴尬,晏臻看见那拨人就想起他老爸之前让他认错道歉时的眉眼,于是也懒得圆场,盯着晏逸明把延寿丹吃掉,扯了男朋友就直奔了下一回合。
第三回合约在了京都有名的烤鸭店,电梯平稳上升的时候,晏臻握着安斯年的手开打预防针:“周璐你见过,周叔叔人也很好,话不多。但我妈……嘴快,说话有时候不过脑子,倒是心特别软,万一她说了什么不中听的你可别当真。”
安斯年侧头看他,眼中带着笑意:“听起来,这边一家子很热闹啊。”
晏臻无奈地“嗯”了一声,带着点认命的意思,“很热闹。”
电梯门开,顶楼的景观餐厅灯火通明。
走廊尽头一个靠窗的雅致包间门开着,还离着很远,安斯年就听见了周璐的声音,似乎是在埋怨,“……妈,我嫂子哥头次上门,怎么不搁家里吃饭,约个烤鸭店啊?档次也太低了点吧?”
一个语速挺快的中年女声回道:“你懂个P,就家里上千平的大别墅,被你爸捯饬得尽是些高雅艺术,冷冰冰的就咱们五个人,一堆佣人再来个‘少爷前少爷后的’,你是吃饭啊还是给人下马威啊?俩男生谈恋爱够不容易了,你可少给我们婆婿添堵吧……”
“哈哈哈,婆婿,这是哪门子称呼……你是他婆婆,他是你女婿,你们各论各?我该说你潮还是说你土啊?妈你也太搞笑了。”周璐嘲讽的声音笑得有些夸张。
“你再多说一句?下月零花钱不想要了是吧?”中年女声嗔怪了一句,接着转移了话题,“唉老周,我今儿这身挑得可以吧?你再仔细瞅瞅?”
“何止可以,是特别的可以,惊艳又不失端庄,配饰也搭得漂亮。”一个低沉带着笑意的成熟男音回答道。
“那我准备的见面礼应该也很过得去了吧?”
“你说的哪一个?你不是准备了三样?”
“嗐,那我不得先看看?儿婿是一种,讨人喜欢的儿婿是一种,讨我喜欢的儿婿那又是另一种,规格不同礼物就不同嘛,我不得先把准备都做足了?”
……
安斯年眼睛微亮,对还没见面的张女士那股直爽生出了莫名的亲切感。
晏臻当然也听见了,他偷偷瞄了安老板一眼,看不出什么表情,又害怕屋里说出什么不中听的,牵住男朋友的手快走了两步,手指骨节屈起,在包厢门上敲过两下。
周璐闻声转头,调侃道:“哎哟,瞧瞧这是谁啊?大忙人晏大少,终于舍得把我嫂子哥带来见家长了?”
安斯年抬眼看去。
包间中央的大圆桌旁,坐着三个人。主位上是一位看起来保养得宜、气质干练精明的中年女士,眉眼间与晏臻有几分相似,但线条更柔和也更生动,此刻正放下手机,眼睛亮晶晶地、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和促狭打量着门口。这应该就是晏臻的母亲张雯华。
她旁边坐着一位气质儒雅温和的中年男人,穿着舒适的高领毛衣,戴着细框眼镜,正摆弄着桌上一个精致的骨瓷茶杯,闻言抬起头,对晏臻和安斯年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嗯,那五官,简直就是性别不同、放大版的周璐。
至于周璐,跳起来殷勤地给安斯年拉椅子,粉紫的发色没变,只是高高地扎了个半丸子,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嫂子哥,坐这儿,坐这儿!”
晏臻瞪她一眼,这么大姑娘了,一点礼节也不懂,还没和长辈打过招呼、正式介绍,坐什么坐?
“妈!”晏臻转头地喊了一声,拉着安斯年走进去,“这是斯年。我……爱人。斯年,这是我妈,张雯华女士;这是我周叔叔,大画家周黎。”
“伯母好,周叔叔好。”安斯年落落大方地打招呼,笑容温和真诚,带着恰到好处的尊重和亲近,心里却忍不住地忐忑,唉,三百多高龄的老古董也逃不了见家长时的紧张心情啊……
“哎!好好好!快坐快坐!”张雯华站起身,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安斯年身上来回扫视,嘴里跟机关枪似的,“哎呦,这长的,这也太俊了!这眉眼,这气质,啧啧啧,难怪能把我们家这块又冷又硬的石头给捂热乎了!叫什么伯母?叫张姨!听着亲切!”她一边说,一边绕过桌子走过来,直接亲热地拉住安斯年的另一只手,把他往自己旁边的座位带。
安斯年既感动又有些发怵,这架势,怎么像是把他当个女生那样的照顾?虽然上门的性质没差就是了,可他还是不太习惯这种热情。
下一秒晏臻就开了口:“妈,你收敛点,别吓着人。”他迅速跟过去,护食似的把男朋友往自己身边带了带。
“收敛什么收敛?这么好的孩子,我看着就喜欢!”张雯华白了儿子一眼,又热情地对着安斯年,“斯年啊,饿了吧?菜都点好了,就等你们开席。”
“让伯母和周叔叔久等了。”安斯年歉意道。
“不久不久,新媳……新人上门,多久都不算久!”张雯华笑着,眼角都笑出了细纹,可见得真心的喜悦,“来来,快坐下。老周,让服务员上菜吧,主角到了!”
周黎笑着点头,按了服务铃。他还没开口说过话,但看向安斯年的眼神温和而友善,带着一种艺术家的包容和观察力。
服务员倒是很快就来了,可惜推门后满脸的惊慌,声音发颤:“不……不好意思打扰各位贵客!外面有个孩子吃东西噎着了,情况很危急!请问……请问有医生吗?”
话音未落,周璐已经像弹簧一样站了起来:“我是研究生!我去看看!”她二话不说就冲了出去,动作快得连周黎都没来得及拉住。
“璐璐!你个学生物的,跟医生有什么关系?”张雯华冲着她背影大喊,走廊传来周大小姐越来越远的回答声:“……我学过急救啊!”
安斯年与晏臻对视一眼,默契地一同起身,“我们也去看看。”
几人快步走出包厢。
一楼大厅靠近洗手间走廊的位置已经围了一小圈人,场面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