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然,不觉得奇怪吗?
她不害怕吗?
……
人在恐惧之中,躯体失温的同时,大脑却会无比清醒。
舒窈在怀疑到蔺然身上之后,忍不住收拢掌心,强制自己不要这样想。
她整个人像是婴儿在母体时那样,恨不能全身蜷起来缩在她怀里,越是想说服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心跳声就越发响如擂鼓。
“是不是这船上……有鬼啊?”
诸如《鬼婴》之类的跟死去小孩有关的故事样样进入她脑海中,舒窈被这联想吓得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样才能安全。
而且在这种恐怖故事里,即便听见刚才那些声音,也不应该应答、不该回复,因为那些脏东西原本与人类生活在不同维度,如果被他们知道你能看见能听见,就会缠上你。
舒窈语气哭丧道,“呜呜呜,我是不是不应该说出来?”
蔺然另一手很轻地拍了拍她的脊背,语气轻哄着:“应该不是,司徒锦不是说了吗,这是今年刚刚试运行的新船和新航线。”
顿了顿,她说,“说不定是你刚才睡觉做噩梦了呢?你再仔细听听,还有声音吗?”
舒窈根本不想听。
她怕死了。
可是听觉此刻又前所未有地灵敏,忍不住去捕捉空气里的所有动静,雨点拍落的声音、外面大灯摇晃的声音、走廊上有人经过的脚步声、自己的心跳声……
窸窸窣窣的孩童说话声确实也跟着消失不见。
但是,为什么她们俩离得这样近,自己也听不见蔺然的呼吸声?
舒窈喉头一哽,如鸵鸟般把脑袋埋入她的脖颈间,“蔺然,你再抱紧一点好不好?”
“我好冷啊……”-
因为舒窈的恐惧太强烈,而蔺然又无法令自己的体温上升到能够令她感觉到暖和的地步,最终只好选择将人抱进浴缸,调高水温,两人一同浸泡其中。
透明水流持续地注入浴缸中,满了就从周围溢出来,流进下水口。
舒窈从未如此喜欢过这样狭小拥挤的地方,明明只能容纳她们俩,而蔺然的怀抱也是紧紧的,仿佛只要自己点头,她都能化成更加柔软的存在,将自己整个包裹住——
温热的水面雾气氤氲了她的眉眼,她紧绷的神经被不断流过的热水抚摸放松,连外面倾盆的雨点噪音都变小了。
世界是如此宁静祥和。
舒窈靠在女朋友的怀里,闭着眼睛,撒娇似的说,“今晚可以在这里睡吗?”
“可以,”蔺然一下一下,轻啄着她的眉眼,语气里都是宠溺与菏纵容,“不会让你掉进水里的。”
舒窈弯起唇角。
她好喜欢女朋友什么都答应自己的样子,就好像她要天上的月亮,蔺然也会给她摘下来。
或许这是她从有记忆以来最任性的一次,明明知道不能在水里泡太久、也不能养成在浴缸里睡觉的危险坏习惯,可是她就是突然想要这样做。
舒女士严防死守了许多年的叛逆期,在她离开之后的、舒窈二十七岁的这一年,才姗姗到来。
在这之前,舒窈一直以为,自己做的最叛逆的事情,是先前背着家长、悄悄和林静姝谈恋爱。
然而与对方的恋爱和她所想的感觉并不同,和这样一个离经叛道的人在一起,舒窈依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自由。
她原本以为和外面能自由飞翔的鸟儿在一起,就已经是自己逃出樊笼的表现了,可是那些时候的她,仍旧默许那些锁链缠在自己的脚上,不管跟着飞出去多远,依然每日准时回巢。
直到遇见蔺然,她身上那些看不见的枷锁和束缚,好像才松开一些。
在这样突然的感慨里,舒窈呢喃了句,“不会泡皱吗?”
蔺然轻笑了声,像是也跟着她陷入困惑:“那该怎么办?”
她声音低低的,像是乐器里缓缓响起的大提琴:“嗯……在泡皱之前,把你捞起来擦干净,换完睡衣再放进被窝里,这样如何?”
舒窈欣然点头,恃宠而骄地答:“准奏。”
……
于是她最后真的在浴缸里就睡着了。
而醒来时,看见的是又一天如火般燃烧的海上日出。
舒窈有种身上的晦气都被昨夜的大雨和浴缸热水一同冲走的感觉,为了避开任何可能的遭重事件,她主动提议跟蔺然一起去体验那些餐厅的早餐。
蔺然欣然应许。
最后她们挑了一家英式早点的餐厅,面对着大海的方向坐下,此刻海面风浪都很小,看不出半点昨夜变脸、降下暴雨的狂怒姿态。
蔺然说要去一趟洗手间,等待的时间里,侍者来给舒窈倒牛奶,动作标准,礼仪完美。
身旁有声音响起。
【连成为同类的价值都没有,身上全是那个家伙的味道,明明只是普通的人类,除了不挑剔的那些低级种族,谁会选择这样既没有社会地位、又没有一技之长的人类呢?】
【是呢,连作为被我们降临的资格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