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然没说话,用那双漆黑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舒窈。
她很不高兴女朋友总是在自己面前提起别人。
尤其是【冥河】这种不仅讨厌、还不断觊。觎她女朋友的老仇人。
但是毕竟现在她还没摸清舒窈的态度,而且对方看似放松的动作里都是防备,双手环胸、还刻意跟自己保持在对角线的距离。
蔺然抿了抿唇。
最终还是开口道,“刚才那个人类被我吃掉了。【冥河】的话,它应该是从【灯塔】那里得到了新的赏赐,获得了一些能够让自己的分。身也达到降临效果的能力,所以才能躲过特殊部门的查验。”
舒窈扬了扬眉头。
她开始头疼这次回去要怎么和上级交代自己的单独行动,以及在行动中意外牺牲了一位有背景的大佬女儿的故事,还要注意别在这件事里暴露出【弑君者】的存在。
因为过于走神,她不知不觉盯着那轮明月看了很久——
月球上本该是玻璃般的坑洼不平景色,然而在某个瞬间,舒窈却觉得它从中央睁开了一只狭长的、比原本光亮更为耀眼的眼睛,正好和自己对视。
她神色一时恍惚-
一只手不知何时探过来,微凉的、宽大的掌心覆在了她眼皮上,阻隔了舒窈与月亮的对视。
“别看。”是比小女孩更成熟许多,完全和自己记忆里的音色重合的嗓音。
“我摧毁的只有这一处的祭坛,【冥河】做事一贯谨慎,虽然这次独自引你过来也有轻敌的缘故,不过更大的可能是其他【殉道者】也在进行相同的事情。”
“想必此刻已经有其他成功的祭祀完成,所以【灯塔】已经有了暂时能够供祂意志靠近这个世界的港口,月亮与潮汐力量相呼应,是最容易被祂影响和感染的。”
当然,月亮一旦被污染,所有生活在这个星球上,能够时刻抬头见到月亮的人类,也必将逐渐被【灯塔】的意志笼罩。
舒窈指尖收紧。
产生一种很想把她的掌心给拉下来的冲动。
但最终也没有选择这样做,因为她能感觉到,比起自己的肉。体凡胎,对方的血肉才是真正能隔绝【灯塔】对她凝视的存在。
她睫毛动了动,呼吸也跟着屏住。
蔺然觉得自己好像用掌心拢住了一只蝴蝶。
不过她遮住了蝴蝶的眼睛,也因此得以在心上人看不到的时候悄悄拉近两人的距离,此刻贪婪地用目光扫过她下半张脸,尤其是那浅粉色的唇。
印象里这里只需要轻轻碰上去,辗转轻碾,就会像含苞时只露出一点粉的玫瑰,慢慢地被揉出愈发潋滟的盛开颜色。
蔺然故意没说其实这时候【灯塔】的力量不算太强,只要别盯着月亮看太久就不会被影响的事。
她完全隐藏了呼吸声,悄无声息地朝着掌心所覆的人凑去。
好像此刻她才是那个被迷人月色蛊惑的存在。
就在两人双唇即将贴上的刹那,舒窈若有所觉,蓦地开口:
“灯——”
“嘘。”蔺然像是知道她想问什么,及时阻止道,“不要称呼祂的名字,也不要思考祂的存在,不知道祂的形态,对你来说是最安全的。”
……
“咚!”
几秒钟后。
船边传来坠海的声响。
因为听见舒窈提及【灯塔】,不想她被【灯塔】过多地注意到,结果导致自己开口时的声音太近,被女朋友察觉到意图,于是蔺然得到了一个不假思索的过肩摔。
摔进了海里的她,此刻腰身往下都沉没在海水里,只有两条手臂还攀在橡皮艇边缘,被溅起的水花打湿的贴身透明白衬衫,素白的肌肤,还有那被月色镀上银光的绸缎黑发——
让她像是半夜偷偷从海底攀上人类船只,来打招呼的海妖。
尤其蔺然此刻面上还带着十足的笑意,纯黑色的右侧眼睫上还沾着水珠,就这样亮闪闪地仰头看向仍然坐在船尾的女人。
“杳杳变得好厉害啊。”她语带喟叹地夸赞。
就好像刚被当成流氓掀进海里的人不是她。
舒窈摆脱了刚才脑海里一时的混沌与不清醒,这会儿相当冷然地垂眸看着蔺然扒拉着自己橡皮艇的掌心,从手背到指骨都依然是完美修长的形态。
她却像是面对妖精蛊惑不为所动的圣僧,淡然道,“松开。”
她说,“现在你恢复了力量和记忆,应该不用再留在我身边了吧?况且我在特殊部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如果不想进入他们的视线,我们在这里分别是最合适的。”
当初她在那本《怪物科普手册》里,刻意没有写任何与【弑君者】相关的内容,花鱼也保留地提及邮轮上的一切。
但是特殊部门能人众多,恐怕只要高层有心,一样能从怪物那边得到【弑君者】的情报,并且从怪物们围剿章鱼的行动里,猜到她拥有的独特作用。
如果不想被人类利用,就不应该再留在自己身边-
听见舒窈的话,蔺然面上的笑意逐渐消失。
她将下巴压在船沿边缘,心道就知道变回这幅成年人的模样之后,舒窈果然就硬下了心肠。
刚才就应该继续保持那副无害的幼童姿态——
还没等她思索完,本来坐在船上的人已经开始起身活动手脚,很有一副既然她不走,那就自己从这里跳海游回南城的打算。
“别。”她眼神黯淡下来,及时出声道,“我知道了,我、我送你回到港口,这样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