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是会意错了啊。
她扭过头,视线落在他手中的拍立得上:“我们来拍合照吧。”
转身迎着光,他们连拍了好几张。
相纸上慢慢印出了他们的人像,时衿眠在确认没有模糊後,将所有的相片都给了江予,拜托他帮忙保存着。
回房间短暂的休息後,下午,他们又和之前约好的摄影工作室碰面,化妆,试衣服。
时衿眠编好的低发髻缠绕了一小束的蓝紫色鸢尾花,等她再戴上头纱,穿着那件刺绣婚纱从试衣间走出来的那一刻,江予整个的眼神都变了。
他被她震惊到,很久都没有动。
片刻之後他偏过脸,闭上眼,轻呼了口气在调整情绪。
她猜到他可能在想什麽,还是提起裙摆,悄然转悠到他的身前。
“好看吗?”她明知故问。
那双蕾丝手套上也绣了朵鸢尾花,时衿眠擡手,慢慢整理着他的领带。
“非常好看,”江予说,“就是太瘦了,以後要多吃点。”
以後多吃点,以後……
时衿眠笑了笑,没有打断江予的话,而是点了点头:“嗯,好看就好。”
天光还亮的时候,他们连拍了好几组,不同的衣服,不同的场景。
气温较低,但时衿眠都没催着进度,反倒是江予,每次在摄影师喊完‘好’的下一秒,就直接从助理的手里拿过羽绒服,从後往前将她紧紧包住。
时衿眠看到了周围的工作人员纷纷投来祝福幸福的目光,她没有因为成为焦点不好意思地跑开,而是笑着感受着衣服和他共同的温度。
但,还是有一点可惜,那天晚上七点多的蓝眼泪规模很小,存在的时间也很短,还没等他们完全出片的下一瞬,蓝色碎光就随着潮落渐渐退去。
工作室紧急改变为第二版方案,拿出了露营灯和小灯串。
氛围不同,但效果意外出彩。
一直拍到晚九点,留下了很多张照片,在约定好给最终成片的时间後,工作室的一丛小夥伴们便先摆手说晚安回见。
时衿眠牵着江予的手还在海边踩浪花。
在海水第十次漫过脚踝时,她擡起头看向海面。
夜黑见渔灯,星星点点,大海像是倒过来的星空。
时衿眠默默欣赏了好久,脑海里想了好多想要说的话。
“江予,”时衿眠喊他,但是没有停下脚步,只是扬起头,像散步时聊天那样平静,“我从来没有怪过你和我妈妈的。”
“我真的从来没有怪过你们,”她又轻声重复了一遍,这一遍加上了一个人,“我知道你是受姜禹的托付来照顾我的。”
江予的心猛地上提。
看来那时在医院,她或许就已经知道了许多。
虽然在今天出门前,他就做好了要把两年前的这件事从头到尾和她说,但他没有想过她会是那个主动先提起这个话题的人,手心不自觉地捏紧。
感受到忽地一下攥紧的力量,时衿眠噗嗤一声:“你别这麽紧张啊。”
她瞄他一眼,一字一句:“江丶予,安城中学曾经高一隔壁班的江予。”
“……小眠,”江予喉间发涩,垂下头,“对不起。”
“这有什麽好对不起的,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让那个时候的我不要过度悲伤,是在帮我渡过难关,而且最开始的那段时间我确实忘记了很多和他有关的事,忘记了他的脸,”时衿眠轻呵了一声,踢起水花,“不敢相信吧,我竟然能忘记了和我相识有十五年的人的模样。”
“然而在六月初的一天,早上醒来的时候,脑海中姜禹的脸竟突然清晰了起来,也开始自动播放起了所有之前记得或是忘记了的事情,像是一个长长长长的走马灯似的,当然,这其中就包括了知道他在今年五月被害了的事。”
时衿眠的声音很轻:“现在想想,那一天就好像是回光返照,因为在那一天後,我渐渐发现有关他的模样又变得模糊了起来。”
“我只记得他的眼睛是最後变模糊的,最後一刻了也还在笑,弯弯的。一个人记得和另一个人之间发生的所有事,可唯独忘了那个人的脸,清醒的遗忘真的会很痛苦。”
“妈妈的身体也不算太好,在我躺在医院的时候,她肉眼可见的变得疲惫和瘦了很多,她一个人把我带到这麽大,从来都是把最好的给我,我很感谢她。”
“所以在後来看到她因为我变好丶变开心而开心,还有身边的你们一直以来的照顾时,我就选择把我其实很早就恢复记忆了的这件事瞒了下来,没有和你们说。”
“但是现在看,好像已经瞒不住了。”
走了很远的路,时衿眠一口气说了好多,说到最後一句话时,竟轻松地笑了起来。
她晃了晃江予僵硬的手,快一步走到他跟前的台阶上,试图弹开他拧起的眉头:“其实你很早就知道我已经什麽事都想起来了,对吗?连我都能发现,你的演技有些拙劣哦,但是没关系,我也同样拙劣。”
江予看着眼前的人笑着说出明明让她那麽痛苦的事,心胡乱搅在了一起。
他在想,他是不是做错了,他是不是应该一开始就和她说这件事,但是丶但是……现在好像想什麽都太迟了,已经只有走过的这一条路了。
江予伸手想捂住她的嘴,让她不要再这样笑着继续说下去,可刚擡手,却被时衿眠反按了下来。
她的手掌捂住了他的嘴,摇了摇头,低声:“让我说完吧。”
“还有去年的同学会,如果我没去,我还真不知道,高中的时候你竟然喜欢我,他们打趣说是我那个时候被姜禹蒙了双眼,所以才不知道你。我很荣幸,能被你喜欢了那麽久,也很荣幸,能在那个时候帮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