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的地板皮鞋踩上去甚至会被粘住,空气里混杂着几百种气味夹杂不知是衣物还是食物散发的酸臭味道,楚既明第一次进去时差点没吐出来,难以想象石远星竟然曾经住在这样的地方。他已经尽量穿得简单随意,却还是显得和这片地方格格不入。
他在石远星睡过的那张床上度过了一夜,泪水就浸透了枕头。
石远星的痛苦他触及不到十分之一,他无法想象。他庆幸石远星来到他身边,又後悔让石远星到来。飞行器爆炸时他有多痛?有多麽绝望?
楚既明一开始不敢回想,後来强迫自己回想,在这样的折磨之中,他回忆石远星的时间已经要比他们在一起的时间要长了。
他的眼泪为石远星流干,汇成命运的河流,感谢命运眷顾,他竟然能再一次见到石远星。
石远星穿着黑色的大衣,灰色高领毛衣,和他们重逢时第一面一样。他站得很直,但行走时有些卡顿,显然左腿有些不适。楚既明阅人无数,能够看出石远星其实并不像表面一样对自己的瘸腿毫不在意,正是因为太在意了才强撑着。
看见楚既明,石远星飞快地皱了一下眉,但不闪不避。仅仅如此,楚既明就想要跪下来感谢命运,但知道自己突兀做出这样情态,只会让石远星不喜,只好强压下激动坐到石远星身边。
临近圣诞,远处的天空在放烟花。有时候压力太大,石远星会自己出来走走,坐在街边的长椅上看看烟花。
砰,砰。
楚既明递给石远星一杯热饮。
石远星没有接,语气平淡:“里面放了什麽?”
“……什麽?”楚既明从百般感触里回神,一怔,紧接着难以置信道:“我——你怎麽会觉得我会做这种事?”
“你算什麽好人。”石远星对他这幅被冤枉的样子不买账,“别假惺惺。”
“我真的没有。”楚既明为自己辩解,但看着石远星抵触的眼神,还是默默地将热饮放到了旁边。
烟花绚烂一瞬,在天际凋零,又被新的烟花代替。
“心情不好,是因为体检的事?”楚既明说。
石远星猛地转过头,声音发寒:“是你做的?”
“不是。”楚既明感觉有些无力,但想想他以前干过的混账事,会被石远星这样想也完全活该,他隐晦地提示道:“邓雷的情况真的很糟糕。”
石远星的气压更低了。
“你可以解决,不用担心。”楚既明的声音在烟火声中显得温柔,“去一趟教务处吧。”
石远星狐疑地看着他,水润的眼珠黑亮,上下扫视着楚既明,在思考楚既明说话的可信度。从前他从来不敢这样看楚既明——不如说,如果他露出一些“不敬”的迹象,就要被楚既明花样教训。
现在楚既明只觉得可爱,大大方方地让石远星审视。
大概确实看不出撒谎的迹象,石远星和楚既明对视:“你做什麽了?”
“你死之後,我用了五年的时间给你做了一个礼物。”楚既明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一个东西,放在两人相隔的空位上。看到石远星的眼神,他失笑道:“不是这个——这个是,曾经没能给你的东西。”
“报复我吧,石远星。”楚既明将小盒子打开,露出里面的戒指,他们在彼此的眼睛里看到对方在烟花绚丽光芒下的模样,“无论健康还是疾病,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拿走我的一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