饕餮喘着粗气,身体近乎透明,神情恹恹,烦躁之意好似侵进全身。
怎麽看都有些奇怪,眼前这只饕餮更像是被人照葫芦画瓢捏出来的一般,借着夜色瞧不清楚,但总觉得他长得有些寡淡。
倘若真是这样,沈恕心里有了底,眯起眼睛一边打量着饕餮,一边从身後化出真火……
饕餮见他放弃抵抗,便呲着獠牙卯足了劲,朝他掀蹄而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人影破空而出,凌空而立,悬在饕餮头顶,从上到下一脚将他的脑袋狠踩进地里。
裴子濯手里提溜着一女鬼,脸色沉沉,甫一落地,冲着沈恕喊道:“你法力哪去了?”
沈恕被吼得一愣,刚要开口询问,就见饕餮已经从坑里起来,将那庞大的脑袋对准了裴子濯。
“子濯快走!”沈恕失声叫道,“那是饕餮,别硬碰硬!”
裴子转身便与这牛头一般大的脑袋对视,难得耻笑一声,“这是什麽饕餮,不就是个身後灵。”
身後灵这东西往往是在原主死後,借助其怨念而生的残影,长得与原主一模一样,只不过是个花架子,中看不中用。
可眼前这个,许是因为幻世境的加持,其实力远远超过一般的身後灵,而且阴邪非常,不可小看。
沈恕自己都没把握能将其一举拿下,更担心裴子濯被身後灵所伤,便忙招呼道:“他不一般,你等我缓缓,我去打他。”
裴子濯瞥了他一眼道:“没听过灵力虚空缓一缓就能好的,你先想办法把自己放下来吧。”
说罢,他摊开掌心化出一把冰戟,对着饕餮道:“让我看看你的斤两!”
裴子濯身影似电,几步蹿上高空,跳到饕餮身後,朝着脊背处猛然刺入。
三尺长的冰戟几乎尽数刺入,饕餮登时痛苦地大声嘶吼,将身躯重重地砸向地面,奋力挣扎企图甩走身後那人。
那怪物力气颇大,叫声格外刺耳难听,在地上几个翻滚险些震得让裴子濯脱手。
裴子濯咬紧牙冠,攥着冰戟狠狠地一扭,势要在饕餮身上钻出个血窟窿来。他刺入的地方恰好是脊骨中段,一般来讲在此处被捅一刀,无论何等妖魔鬼怪都是一记重创,就算折腾也是强弩之末,再也翻不起波涛。
可冰戟下的饕餮翻腾了小半刻钟也不见疲软,反倒精力愈发充足,连伤口都有愈合的趋势。
沈恕瞪着眼睛,看着饕餮本是透明的躯体渐渐具化,而且阴邪之气更胜刚刚,这绝对是幻世境的加成。
他一眼瞥向远处的祖巫,只见他如傀儡师一般操纵饕餮,已然自顾不暇,心中骤然一凉。
这种斤两的妖邪是怎麽能构建幻世境这种大阵的呢?那结缘幡中黑衣人会不会就是祖巫背後的指使者?
倏忽间,那饕餮暴呵一声,愤然卷起前爪,朝前猛地一扑,就将裴子濯整个甩了出去。
沈恕脸色一变,不敢再等,他默念口诀,再次从心尖祭出心头血,悬在额心。
血滴赤红,缭绕着缕缕青雾,在沈恕的意志下一分为二,猛然刺入肩颈两处,强行冲破灵脉。
滞涩已久的灵力伴随心头血冲破禁锢,澎湃的仙气瞬间暴涨,缠绕在沈恕身上,让他通体闪着银光。
心尖撕裂与筋脉暴涨的剧痛让沈恕眼前一黑,他强忍痛苦吸纳仙力,闷哼一声便挣脱了捆住双手的黑绳,半跪在地上。
饕餮被裴子濯害得不轻,满眼全是怒意,似要将他生吞活剥,便鼓足劲朝他掀蹄而去。
电光火石之间,沈恕甩手向前,仙气化作银色的长鞭,泛着雷电光闪,径直地缠上饕餮。沈恕咬着牙厉声道:“绞!”
长鞭倏然收紧,将饕餮勒得皮开肉绽,乌黑的鲜血滚滚流下,银鞭深入骨髓,痛得饕餮夺命长吼,翻天覆地近乎疯魔。
沈恕咬破指尖,单手触地,以血为祭,将全身仙力砸向地心。
霎时,沈恕周身泛起赤色光晕,如被火龙围绕,他睁开双眼,黑色的瞳孔冒着红光,大呵道:“破!”
山谷登时震颤不休,巨石翻滚下山,枝叶婆娑娑地垂落,交杂着阵阵嗡鸣,好似要撕裂整个婵山。
黢黑苍茫的天空“嚓”的一声,裂开了数道银色的口子,仿佛一面琉璃被当中砸碎一般。裂纹越开越多,山中雾障裹挟一阵邪风乍然呼啸,卷起漫天灰沙,砸得人面皮生疼。
馀光里裴子濯堪堪起身,顶着烈风跌跌撞撞地朝他走来。
“哗啦”一声脆响,幻世境破了。
喉咙梗着的鲜血被顶了上去,沈恕“哇”地吐出一大口血,残红染满前襟,他脱力地倒了下去。
星月再度破云而出,被捆住的凡人登时找回了神智,张牙舞爪地脱了身上的麻绳,顶着月光逃命似地跑了。
沈恕头顶着硌人的碎石,虚弱的吐着气,心头割裂般的剧痛让他难以忽视,而且周身灵脉涨痛不休,激得他眼角难得泛起泪花。
好疼,痛入骨髓,百般折磨,叫他口不能言,动不敢动。
“逞什麽能。”头顶上响起一声熟悉的轻叹,而後他身体一轻,被人拦腰托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