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闭眼,因为怕一闭上眼,就会情不自禁的去想裴子濯。
可即便瞪大眼睛,他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思绪。
海棠的出现就是一把别人交到詹天望手中的利刃,这利刃究竟何时出鞘?
海棠到底是听从詹天望的指令,以这柄“白鹿剑”刺杀,还是他另有打算?
若是幕後还有人操纵着海棠,会不会指引他在见到裴子濯之後当即下手?
越想越躺不下,沈恕当即起身,快步走出门去。
猛一打开门,就见青莲托着一个餐盘,被他吓了一跳,险些将餐食摔落。
沈恕抓住他问道:“尊主何在?”
青莲忙稳住身形,有些茫然道:“应该在顶峰吧……唉,你去哪?”
沈恕脚步匆匆就朝上面走,没走几步就被青莲拖住道:“不是从这上去,再说你也进不去不拘一格殿。你放心,尊主是不会对你们家公子做什麽的。”
他是怕海棠对裴子濯做什麽?
“那我要怎麽进去?”沈恕有些焦急道。
“我也不知道……这都得等尊主叫,若是尊主不叫人,没人能上得去,真的!”青莲言之凿凿,忙安抚他道:“尊主喜怒哀乐都与无为阁天色有关,你看日出云霁,尊主如此开心,你们家公子一定无碍。”
开心?沈恕停下脚步,擡头看着皓日当空,如今神州大旱,都是因为天上有两个太阳所致,这无为阁倒是奇怪,只有一个太阳。
但若这天色真与裴子濯心绪相关,那便是无恙。既然无恙,沈恕也不知还有什麽立场再去找他了。
他茫然地点了点头,转身回到房中,心情莫名有些低落。
青莲把几盘糕点放在桌上,擡眼看了看他,犹豫着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你……心情好像不是很好?是还在担心你家公子吗?”青莲壮着胆子问道。
见他不说话,青莲也自来熟一般,搬着凳子坐下道:“你公子应该是沈恕吧,我知道他,他是天底下顶好的人。其实我……我出自锦清山,我父母在大旱那年都是得沈恕仙师庇佑,才活下来的。”
听到锦清山,沈恕的眸子动了动,他慢慢坐起身来,擡眼看向青莲,“现在……锦清山如何了?”
青莲见他愿意听自己说话,便滔滔不绝道:“还不错,各家种着沈恕仙师留下的仙草,每年都会卖上不少的价钱。大家每年都会去仙师祠,为沈恕仙师供奉。要不是当年仙师全力相助,锦清山恐怕早就是一片废土,何来如今生机。”
沈恕垂下眼眸,心中好像沉静了些。
当年神州大旱,他倾尽四方阁全部换来水米,留给山下灾民。但赈灾太费钱了,一件天阶法宝只够茫茫无尽的灾民吃上三天。
就算有一座金山,也不够灾民吃的,沈恕便教他们在山脚种一些耐活仙草,待收成之後便帮他们售卖给各处仙门,以此兑换粮食。
种仙草辛苦,且并非即刻收成,灾民便以为他在诓骗,骂他僞善,全然忘了这半年多来的扶持帮助。
怒极的灾民赶着夜色上山,也不惧四方阁山高路远,硬是走到了沈恕面前,逼他交出馀粮。
四方阁此时早已一贫如洗,哪里还有什麽馀量,就连那些仙草种子,也都是沈恕舍下脸面借来的。
经此一遭,沈恕也心灰意冷,从此便在四方阁下布满迷障,断绝外人上山,自己也住在山上不闻世事。
说是不闻世事,他总是忍不住下去瞧瞧山民们过得怎麽样?遇到老少有难,还是心软帮衬。
只不过飞升之後,就再也没回去过。
如今得知他们过的好,那便一切都好了。
“这祠堂雕刻的沈恕仙师,和真人比起来,还真不一样,就是……有种奇怪的感觉。我也说不出是什麽,但总觉得祠堂里的仙师反而更传神一些。”青莲挠了挠头道。
雕塑多将人以神化,不一样也情有可原。沈恕听他来自锦清山,不由得想多聊几句,便道:“祠堂里雕刻的是什麽样的?青莲兄能帮我讲讲吗?我有点好奇?”
青莲当即笑逐颜开道:“祠堂的仙师是我见过最好看的法相,虽然雕刻得略有粗糙,但那种慈悲的神态,一看就知道之人是个天底下绝顶的好人,嗯,救了这麽多人,绝对是个好人。”
沈恕不禁笑了,哪有人看一眼法相就知道善恶的。
“哎!你终于笑了!”青莲也放松下来,跟他细说道:“尊主是好人,仙师也是好人,他们一定会美满的,一定会的,你说对不对?”
沈恕晃了一下神,不知道该说什麽。
青莲走下来,半蹲到他身边,盯着沈恕的脸,一双眼眸明亮非常宛如星光,他带着羞涩又温柔的笑意,笃定道:“你要相信,一定会的。”
话音刚落,空中突然传来一阵鸟鸣,青莲脸色一变,起身向外边走边说道:“尊主唤我了,改日再与你细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