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话到嘴边,他又觉得多馀。
他哥那麽聪明,怎麽会不知道他的思念?说出来,反而像打破了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平添了离别的酸涩。
岚明同样沉默着。
听筒里传来属于俞澜明熟悉的呼吸声,他仿佛能想象出少年此刻低着头,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的安静模样。
对方一直是安静的,乖乖巧巧地跟在他身後,少言寡语,却又无处不在,仿佛随时回头都能看见他的身影。
都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但是俞澜明不哭,就已经让他心软得一塌糊涂。
有什麽牵住了岚明的心脏,轻轻地揪了一下,等回过神来以後,他才听到那一头俞澜明喊了自己好几声。
“哥?”千言万语化为一句呼喊。
岚明笑了笑,温柔地应了一声:“在呢。”
傍晚和邱正林通电话时,对方老大一个男人跟他长吁短叹说想老婆了,岚明当时没有直说什麽,心中却是深以为然。今晚本想着引导俞澜明说出想念,但是听到少年安静的呼吸声,却倏尔改变了计划。
“我想你了。”岚明开口,声音低低的。
心脏缩了缩,俞澜明轻眨眼睛,搂着鲨鱼的动作紧了一下。
窗外的雪像是渗进了眼眸,被体温缓而化开,缓了一会儿,他才矜持道:“噢,知道了。”语气却是压不住的欢快。
吐露心声以後,两人没再刻意地寻找什麽话题,仅仅听着对方的呼吸声,各自忙碌手中的工作。
来自彼此的轻微动静在深夜的寂静里交织,时间在无声的陪伴中悄然流逝。
又跨过一天,岚明催促他睡觉了:“你那边还没忙完吗?”
“好了。”俞澜明连忙收拾好东西上了床,但没有断电话。
岚明也没有动。
他平躺在床上,闭上眼睛。
手机放在了耳边,听筒紧贴着耳朵,少年均匀轻缓的呼吸声被放大。
“晚安。”不知过了多久,俞澜明小声说道。
那一头没有回应,不知不觉间,岚明的呼吸声已然变得悠长而平稳,带着进入深眠的鼻息。
他哥睡着了。
俞澜明在黑暗里睁着眼睛,听着那头安稳的呼吸声,手指拨了拨怀里鲨鱼的鱼鳍,又嘀咕了一句什麽,嘴角弯了弯,也沉入梦乡。
而另一头,“睡着的”岚明睁开眼,眸中全是笑意。
少年最後吐露的四个字在耳畔回响。
窗外的雪,依旧无声地落着。
……
第二天清晨,雪停了。
阳光穿透稀薄的云层反射出灿烂的白光,工厂的继续开始新一天的运转。
俞澜明像往常一样很早就到了厂区,检查産品丶处理文件丶召开生産会议,又去设计部看了年後新品的打样进度……
工作忙碌而有序,只是偶尔在擡眼的瞬间,目光会不自觉地飘向窗外通往镇口的那条路,随即又迅速收回,投入到工作中。
临近中午,他拿着新的质检报告准备回办公室,刚走到连接办公区的长廊,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熟悉引擎声。
脚步一顿,俞澜明以为自己听错了,按照计划,岚明最快也要明天才能回来才对,但他还是下意识地加快脚步,跑着穿过长廊推开了办公楼的门。
凛冽寒气瞬间扑面而来,门外,一辆风尘仆仆的越野停在门口,而後车门打开,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迈了下来。
是岚明。
男人穿着一件深灰色的长款大衣,肩头和头发上还沾着未化的细小雪粒,在阳光下晶莹闪烁。
俞澜明完全愣住了,他站在门口,手里捏着材料,冷空气灌进他的衣领却浑然不觉,眼睛睁得圆圆的,在惊喜之中张了张嘴又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两人对视着,彼此的呼吸在空气中凝成白雾。
看着少年一副呆住的样子,岚明眼底的笑意不断扩大,大步流星地朝他走来。
“怎麽,不认识了?”在他面前站定挑眉笑了下,男人低沉的声音带着笑意,呼出的白气扑到俞澜明脸上,伸手拂去少年围巾上沾到的灰尘,摸了摸他的耳垂。
“怎麽这麽这麽冰……”岚明正要絮絮叨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