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临尚未开口,识海中,渊澜的声音便已传入耳中:
【分身乏术丶遭遇阻截?呵,虚僞。】渊澜的讥讽不断地冲刷在月临的神识光团上,吵得他有些不稳,【他们就是一群被吓破了胆的废物,恐怕是看到古魔降临,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恨不得立刻躲回九重天罢了。】
【三个时辰都开不了?分明是故意拖延时间,躲在後面等你去跟古魔拼命,他们怕死,怕受伤怕折损修为,就等着坐享其成,捡你拿命换来的战功!】
【……别说了。】月临头疼。
渊澜非要说:【舔着脸用分身乏术来当遮羞布?帝荼这小畜生跟你那知己真是一丘之貉,配合得多默契,一个假惺惺地疑惑,一个立刻递上借口!月临,你这蠢货你居然还信他们?!】
金色光团在紫黑魔气的裹挟下剧烈震颤,传递出强烈的晕眩与窒息感,月临眼前阵阵发黑。
识海中的心魔真的太吵了,在他识海里横冲直撞,搅得心神不宁。
而外界,帝荼也在喋喋不休:“上仙……上仙?”
在这剧烈的内外嘈杂之下,月临始终维持着波澜不惊的面容上,眉头终于不受控制地蹙了起来。
“噤声。”他沉声开口。
话音落下,所有人都愣住了。
帝荼脸上温润得体的关切僵滞,嘴角的弧度不上不下地挂着,他下意识看向帝宣,眼中瞬间漫上茫然与无措。
不过帝宣暂且没空关注他,怔在当场,目光正落在月临的脸上。
月临听到自己的声音後也怔了一下。
察觉到胸腔中升腾而起的郁气,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虽然努力抱守了心神,却还是不知不觉间被渊澜所影响了。
“抱歉。”月临缓和了一下心神,压下喉头翻涌的腥甜和识海的震荡,眼带歉意,“痛意难耐,一时失态。”
帝宣注视月临,发现对方的额角竟然渗出了细密冷汗。
他心头猛地一沉。
相识千年,月临何曾如此失态,痛楚竟已到了让他难以自持的地步麽?
几步上前到月临身边,帝宣的声音带着真切的担忧:“月临!你很疼吗?我即刻回禀父皇,遣丹元阁……”
他的目光紧紧锁住月临额角的冷汗,下意识地擡手,想帮对方把湿痕擦掉。
帝宣的指尖裹着微温的仙灵之气,眼看就要触及月临的皮肤。
若放在以往,月临对此自是不会有任何反应,毕竟朋友之间偶有肢体接触再正常不过。
但是刚才心魔挖苦他和帝宣关系的话语太过刻薄微妙,在帝宣指尖即将触碰到自己的瞬间,月临终究是微微偏过了头。
动作幅度极小,透着淡淡的疏离。
帝宣的手落空了。
指尖悬停在离月临额角寸许的位置,微温的仙气徒劳逸散开,帝宣脸上的关切转为错愕。
“多谢殿下关心,无碍。”月临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清冷。
说着,他擡手自袖中取出素白巾帕,一丝不茍地拭去额头的冷汗,动作间,宽大的玄青袍袖滑落一截,苍白手腕一晃而过。
帝宣缓缓收回手,指尖蜷起。
【嗤。】识海中,渊澜掀起的黑紫色风暴倏然平息一瞬,他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短促嗤笑。
月临不知道对方又要做什麽,分神看去,就见一团裹挟着淡金色光团的紫黑魔气带着点得意似的晃了晃,魔念凝成的触须戳来戳去:【躲脏东西倒快,算你还有点脑子,没蠢到家。】
【……】月临。
渊澜的意念立刻转冷:【怎麽?嫌本座多事?】
他的魔气收紧,挤压着金光:【若非本座点醒,你这蠢货怕不是还要感念他那点虚情假意的关切,任他动手动脚!】
月临只觉得神魂如同被扔进涡旋打转,眩晕感几乎将他吞噬。
【也不知道你怎麽就这麽弱小,挤两下就挨不住。】渊澜不虞,又戳了光团两下,【不中用。】
他强撑着不在他人面前显露更多异样,心中却涌起深深的无力感。
这心魔……当真喜怒无常,难以捉摸。
明明是对方搅得自己心神不宁失态在先,结果斥责自己弱小的也是他。
毫无道理可言。
不过也是,心魔又不是人,哪会讲道理。
月临压下翻腾的气血,目光转向一旁。
帝荼在他刚才那声呵斥後便噤若寒蝉,此刻正垂着头,唇瓣紧抿,眼神时不时瞟向帝宣,带着无声的求助。
帝宣也注意到了帝荼的窘迫,压下心中因月临躲避而生的异样感,侧过身安抚地拍了拍帝荼的手背,低声道:“无妨,月临只是伤痛难忍,并非针对你。”
“抱歉。”月临再次开口,语气放轻。
他不是心魔,对于少有谋面的帝荼虽无太多好感,但也不至于生出莫名的恶意。
帝宣又拍了拍帝荼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