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薛老太的视线锁定在陆昭身上,如刀芒一样锐利。她举起手中仪式杖,对着陆昭方向种种晃动。
“飒飒”仪式杖上的铃铛像眼球一样转动,发出一声细响。
离他最近的那个瘦小男孩突然之间转向,弯腰低头,屈腿借力,像一头骤然发疯的公牛一样,狠狠撞向陆昭小腹。陆昭避让不及,腹部剧痛传来,龇牙咧嘴地捂住肚子,朝後一个趔趄。
“小心。”
陆昭後背撞上秦讵海胸膛,还未站定,他觉脸颊旁扫过一阵冷风,一只戴着长长红色美甲的手,快得只剩残影,又直取他双眼而来。
秦讵海握住那只手,一扭一送,只听见咔擦一声,卸了那人胳膊。
神游中的游客像被什麽吸引了一般,一个接一个地转向,潮水一样地涌过来。
秦讵海擡手格挡下不知道从哪方抡过来的拳头,弹踢开疯狗一样扑上来的男人,膝盖顶退不知从那个方向挤过来的身躯,将陆昭护在身前。
游客实在太多了。
他们像末日电影里的丧尸一般,比丧尸更棘手的是,他们还有恢复的可能,秦讵海投鼠忌器,不敢对人下死手。
陆昭身上不知道挨了多少拳,他觉得肋骨几乎都要断裂了,呼吸间已经渗出一股腥甜味。
台上的祭舞还在继续,锐利的瓷片割碎她们的脚掌,殷红从血肉模糊的脚掌下如同泉水一样汩汩流出,被白色的瓷片舔舐干净,随着她们的舞步,逐渐拼凑成复杂的符文。
她们还在随着鼓点跳舞,身形却肉眼可见地,像被脚下的瓷片吸食了血肉一样地,越发地干瘪。上台时还合身的黄色衣袍明显变得宽松了许多,空荡荡地套在枯藤一样的身躯上,随着鼓点舞步飘荡着。
那个召唤符文只差几笔了。
倘若让那个东西出来,除了陆昭,谁也活不了。
“老秦,没法手下留情了。”
陆昭转头,与秦讵海对视一眼。
秦讵海点头。
就在这一瞬之间,一个一米八块头的壮汉排开人群,紧握拳头,一拳狠狠朝陆昭下颌袭来。
陆昭侧身弯腰一闪。
秦讵海左踏一步,侧身屈肘,就着那壮汉一拳落空之势,狠狠击向他右侧肋骨。
壮汉吃痛弯腰,秦讵海又朝人後颈一记掌劈,紧接化掌为爪,一手揪住他後颈衣服,一手揪住他後腰皮带,将整个人拎在手中,朝人群猛一横扫,放倒一片。
“送我去祭台。”
“好。”
秦讵海在将手中壮汉抛出,压在倒伏在地的人群上,他一手单拎陆昭,几步踩上人堆,将陆昭朝台上送去。
陆昭跃上祭台,脚一沾地,薛老太手中的仪式杖快如疾风,横扫而来。
他顾不得後躲,前扑跌倒在碎瓷片堆中,一手拽住薛佳佳衣摆,一手按在碎瓷堆上,割出鲜血,洒上符文。
只要摧毁这些符文,阻止土神的降临,一切都还有转机。
“嘶——”
裂帛声传入耳中,他竟不知道此刻被吸食尽血肉,瘦得只剩包着骨头的一层皮的薛佳佳竟然还有这样的力量,他手中拽住的衣袍断成两截,薛佳佳和她的女伴们,像八音盒中被上了发条的人偶一样,按照固定的步伐,踩向召唤阵最中央。
最後一笔。
陆昭手脚并用,朝中央爬过去,伸手垫在最後一笔的落点。
“呃——”
剧痛从身後袭来,薛老太手中的仪式杖重重地击在陆昭背上,脊骨受到重击,剧痛迫使他像一只虾米一样弓起身体,而就在这一瞬间,薛佳佳的脚落了下来,鲜血漫过陆昭手指缝隙,浸透祭台上的瓷片。
台上的煤油灯猛地一晃,飞落下数团火焰,薛佳佳和女伴身上的黄袍,连同她们被法阵抽取血肉後干瘪得像纸人一样的皮囊,霎时被火焰点燃,焚烧殆尽,只留下森森白骨,倒伏阵中。
陆昭还没有从红颜转瞬变枯骨的震惊中回神,陡然扩大的瞳孔中映见,沾着血迹的碎瓷片涌动起来,形成一个巨大的丶直通地底的漩涡。
与土神汤如出一辙的浓郁气味从那个漩涡中涌起,一个灰黄色的身影,正在这个漩涡中逐渐成型。
陆昭回头,台下骚乱的游客镇定下来,他们双膝及地,双手十指反向交叉,以一种扭曲的姿势跪拜在地,口中如出一致地,由牙齿的摩擦声丶声带的震动声丶舌根的弹跳声丶鼻腔的嗡鸣声组成一句话语:
“喀喇-喀喇-嘶哈-嗒咔-嗡噫-哈斯塔”
血色的薄雾从他们眼框中升腾起,汇聚成一片,笼罩着整个祭台,向台上灰黄色的神相汇聚过去。
陆昭正欲动作,又见寒光一闪,薛老太以一种这个年龄绝不可能有的速度与力道,挥舞着仪式杖,再度朝陆昭当头锤来。
这一章开始进入战斗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