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
鲛人犹豫了一会,点点头,扭动着腰,蛇行游走着在前面带路。
还需要犹豫,那麽看来,叶知春的确和鲛人或者海女有所关联。江伯那一支的怪物,很可能就是海女眷属,所以江伯才会依靠心脏中那一片鳞,在封印下茍活那麽多年。
陆昭跟在他身後走着,那条鲛人速度不算慢,像是早就熟悉这个地下巢xue的所有构造一样,在不同的甬道和隔间之间穿梭。
巢xue由无数个几乎一模一样的正六面体柱状隔间组成,隔间与隔间之间由门与甬道链接,随机触发空间倒错。比如,明明是向後倒退进一扇门的,最终的结果却是前进,明明是往左走,最终却出现在右方。
他们和叶知春的距离一直在缩短,这说明他们一次也没有走错。
鲛人选对了所有的门。
演技实在太差了,就算窃取了秦讵海全部的记忆,也演得一点不像。
不仅表情语气差别颇大,也一点都不注意细节,就连回避一下秦讵海不该掌握的知识,这点都做不到。
看来智商没有随秦讵海。
还是说这麽漂亮的一条鱼尾,是用脑子换的。
鱼尾换脑子,三眼金鱼九条尾巴,难怪……哎呀,对不起,老鱼。
陆昭腹诽着,又暗暗庆幸,幸好自己演技足够好,能陪着这麽个糟糕的戏搭子,把这出反间计唱下去。
手背上显示的距离在不断缩短,从三百米到一百米,再到五十米,十米,一米……
陆昭推开了最後一扇门,海水从外涌过来,压得结界像一层兜着水的塑料袋一样往里弯曲。
鲛人身体稍稍前倾,往里挤了进去,一摆尾,在海水中悠哉地划了个圆圈。
虽然知道自己能在海水中获取空气,陆昭还是犹豫了片刻,做好心里建设,才从巢xue的结界中穿出。
冰冷的海水包裹住陆昭,他适应了一会儿海底的压力,擡头看向前方。
“叶老师,又见面了。”
叶知春舍弃了原本的皮囊,陆昭仍然一眼就认了出来,他的新模样变了很多,但那一身气质却与海里的东西截然不同——被人类知识驯化过的,癫狂与理智并存的学者味道。
陆昭的视线从叶知春脸上扫到脚下,他看到叶知春的双腿被简单粗暴地缝合在一起,僞装成一条鱼鳍,伤痕累累的皮肤上,用丝线缠绕着,稀疏地缝着一片又一片的鳞片。
和他们出发之前,奇迹珠宝公司售卖的那些别无二致。
可惜这些东西在叶知春身上,就像一个满身褴褛的疯子乞丐强行佩戴上垃圾堆捡来的塑料珠宝一样,怎麽看怎麽不和谐。
鲛人在水中舒展鱼尾,眯着眼睛看向下方的两人。
陆昭又想:如果是秦讵海,此刻一定是挡在他前面的。无论什麽时候,无论面对什麽,秦讵海总会将他护在背後。
陆昭收敛了心神,双手食指丶中指丶无名指交叉,拇指丶小指相抵,默念咒文,掌心中聚集起淡淡的金色光芒。
叶知春擡手,黑压压的一片鱼群在他身後悬停。
好像是扳机鱼,花纹艳丽,身体扁平,大脑袋,嘴里藏着八对利齿,能轻易咬开海胆或者贝类的硬壳。秦讵海曾经和他说起过,这东西攻击性很强,是潜水员的死敌,他们船上的花蝴蝶,宋成下水的时候,潜水服就被这东西一口咬掉了脚蹼,害得他差点帅哥变跛子。
这东西身性凶狠,好斗。
叶知春操纵着这麽一大群,看来是想来一个海底绞肉机了。
叶知春扭动腰肢,借着水的浮力,笨拙地摆动那一条僞装的鱼尾,勾起唇角,艳羡地看了一眼鲛人,又鄙夷地看了一眼陆昭。
“杀死吾旧主的凶手,夺宝的窃贼,来海底自寻死路了?”
“撕裂他们!”叶知春擡起的手肘前摆,他身後悬停的扳机鱼群顿时像乱箭一样,直冲向两人。
陆昭掌心合拢,撑起结界,金色的神芒几乎将周围海水煮沸,扳机鱼群一阵骚乱,紧接着一条又一条坠机,在海底堆起了一小座肉山。
鱼饭。
他有些肚子饿,就是不知道这鱼有没有被污染,还能不能吃,口味如何。
陆昭看了一眼脚下的东西,又擡头给了叶知春一个怜悯的眼神:“跑那麽远到海里,你的新主人就给你这麽点东西吗?连条尾巴都不给你。”
陆昭说着,又伸手摸了一下鲛人那条在头顶晃动的尾巴。鱼鳞坚硬细腻,摸起来有些像墨玉的手感,比黑曜石更温润,如果拔下来,恐怕比奇迹珠宝公司的“海洋之心“鳞片还要高档几分。
陆昭又擡头看了看还在愣神的鲛人,不由得从心中感慨到,还一条尾巴,不愧是用脑子换的。
叶知春被陆昭这不按道理出牌的一句话弄得有些破防,张了张嘴,似乎因为没有想好该如何反驳,又把嘴闭上。
陆昭懒得与他废话,看向头顶那鲛人。占了秦讵海身体,就来顶秦讵海的岗,先当一会儿打手吧。
陆昭再结咒印,海水四周金光涌动,顿成罗网,将三人牢牢围困中央。陆昭一擡下颌,指向叶知春:
“秦讵海,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