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
准备工作到位,他深吸了一口气,单手握拳,朝着庙宇中泥塑的土神像脑袋,狠狠砸去。
霎时间粉尘纷飞,那团烂泥塑成的神像歪了脑袋,咔擦一声横倒在神龛中。
就这麽几个泥塑的玩意,倒不知这几年在东塘村吞了多少人命。陆昭又伸手捡起土神庙中那块黄袍,一只脚踩着,两只手抓紧,往上狠狠一撕。
裂帛声入耳,秦讵海顿感那股灼人的热意一消,他屏息凝神,握紧手中钉耙,双目如鹰,紧盯神庙位置。
“桀桀桀……”
嘶哑地类似某种机械模仿人类语言的笑声在他身後响起,他正欲回头,一团浓厚地黑雾从贴着拘束符的位置拱起,凝聚成生长着多个手掌的一团海藻,涌动着欲挣脱拘束。
“快!”
拘束符用料小气,作用时间不长,只在眨眼间,那只怪物已经挣脱出一个爪子,朝着秦讵海挥舞过去。
“噌。”
九尺钉耙划过一道寒光,秦讵海动作快丶准丶狠,将这团乱的牢牢钉在沙地中。腐败鱼虾的腥臭味扑面而起,浓稠的绿色血液缓缓从这东西身体里渗出,汇聚成一条细线,朝着江边流淌过去。
那天被活过来的洞xue吞掉的就有它。
“摁住它。”
陆昭皱眉,将红色丝线一端系在九尺钉耙上,一端牵在手中,踏着禹步,环绕而行。
《抱朴子》有载:禹届南海之滨,见鸟禁咒,能令大石翻动,禹效其步,遂成禹步。古书中的大鸟,就是古神中的一支,而传授给禹,又历经数千年,传授给後世封印术师的禹步,正是克制衆多混沌一脉怪物的法术。
他口中叨念有词,无名指屈下按压红线,其馀三指稍作指引,手中线团出如活物,像春蚕吐茧一般,牢牢将怪物困在红线团中。
那只多爪怪起先还负隅顽抗,挣扎不止,一股又一股指爪抓挠黑板一样的,令人牙酸的嘶嘶声污染耳膜。过了片刻,这东西慢慢像晒蔫儿了的白菜杆儿一样垂下去,被红线绞着,化作一把干枯海带。
“有火吗?”陆昭问道。
秦讵海松了钉耙,从口袋中掏出打火机,朝陆昭抛过去。
他伸手接了,咔擦一声点燃火,燎断手中的红线,又把怪物一把火点了,和着灰洒在土神庙中。
这一处收拾妥当,可谓无惊无险,两人马不停蹄,又往另一侧过去。
三处解决,已到七点钟。
陆昭低头看了一眼腕表,又擡头看了一眼天色,心中隐隐有些不详预感。
按道理说,八月的七八点,就算是阴天,天色也该大亮。而此时过去了三个小时,仍然和他们刚刚爬起来时一样灰沉沉的一片。
天边那一抹沉闷得像残血的朝霞,已经彻底晕散开来,扩散在阴云中,发出一种沉闷的黄色。
天翻黄,洪水淹墙。
陆昭记得这句谚语。这样的天色,预示着一场数年难得一遇的暴雨。
“要抓紧些了,马上该下暴雨了。”
“下雨了,挖庙的事就不会那麽快败露。”
“喂,注意一下措辞好不好,什麽叫败露。”陆昭一面对秦讵海的用词表示抗议,将馀下的符全部贴在最後一座神庙四周,弯腰伸腿,给了那尊泥塑的像一脚。
两人配合,如法炮制,处理了最後一只镇压着的多爪怪,拍拍身上的灰尘,起身往另一边去。
陆昭将红绳从土神庙边上捡走,又绕路往水库另一侧走了一截,简单粗暴地处理了破坏神庙的罪证,起身往回走去。
突然,他觉得脚下的土地搏动了一下。
他俯身下去。
“咚——”
像什麽东西在地面狠狠地撞击,又像什麽巨兽踩踏着地面从远方赶来。
他突然意识到这阵声音分外熟悉,正是昨夜他们在水库底下听到的心跳声。
只是这一回,这心跳越发的沉稳有力。
什麽东西,要醒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