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序南转过身,拍了拍叶明叙的肩膀,像是在安慰,但又没说出什麽,随後大步离开。
那页残损的“祠堂结构与神位安排”被裴青寂亲手装入特级封存袋。
密封口压合时发出一声微弱的“咔哒”,像是钉棺盖的声音。
它被移至修复室北侧架顶层,与其他废弃残页并列,像一具未能入土的尸骨,静静地躺在那里,等待被时间沉默遗忘。
整间修复室像被骤然按下了消音键,压抑得像雷雨前的闷气。
裴青寂什麽也没说,转身离开了修复室,脚步干净利落,连叶明叙最後那一句颤着尾音的“对不起”,他都仿佛未曾听见。
那道门轻轻合上,门缝间漏进走廊尽头冰冷的白光,整个房间随之陷入一种凝滞的寂静。
之後的两天,裴青寂和林序南之间,再没有一句交谈。
与事故发生前并无二致,但却因为这场事故显得更冷,更硬,如同两块磨合已久的钢片,贴得再近,也再无热度。
江思翊一如既往,穿梭在两人之间,递交记录丶批注丶材料申请。他步伐轻,手势稳,动作几乎无声,像是本就习惯于这种沉默,或者说,刻意将自己调成了静音的工具人。他不看他们的眼,也从不在中途停留,始终像个程序在运行,从不偏离路径。
叶明叙则被调去了仓库,文献归档任务本就枯燥重复,如今对他而言,更像一种冷处理。他从早到晚埋首在无数发黄的旧页与沉重的档案盒之间,连咳嗽都压得极轻。
原本最容易挑起气氛的沈玉,这两天也安静得出奇。不再接话丶不再调侃丶也不再翻白眼抱怨材料短缺,甚至连喝水的动作都变得格外小心,仿佛怕惊动了什麽压在空气中的沉重。
整个修复室像是进入了长时间的低气压状态。
桌椅不动,器具不响,连空调出风的声音都仿佛被削弱了,每个人都在做自己的事,却都像踩在一片浅水里,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一页“废件”的影子。
江思翊抱着笔记本电脑走进裴青寂的办公室时,室内光线昏黄,微弱的光在书页和桌面之间打出一层泛旧的晕。
他在裴青寂办公桌前站定,声音压得低而清晰,“裴博士,所有的图谱的已经全部扫描完毕丶建档完成,打包的文件我刚刚发到您邮箱了。评估之後,需要修复的图谱也都做好了标签,按照顺序,单独放在南侧的架子上。预处理这一步,我和序南已经完成了所有的清洁工作,脱酸处理……我和序南已经完成了二分之一,预计到明晚就能全部完成。”
他语速平稳,语气不疾不徐,每一个字都像提前过了一遍逻辑,层层对齐。
他站得笔直,抱着电脑的姿势却略显小心。
裴青寂正伏在桌边翻看一本厚重的古籍,听到江思翊的声音,他没有立刻回应,只轻轻“嗯”了一声。
他没有擡头,但指尖轻敲着书页边缘的韧皮纸,节奏稳定,像是在记下他说的每一项进度,也像是在斟酌什麽未出口的判断。
江思翊没有催促,也没有继续说话,只是抱着电脑安安静静地站着,等那声短促的“嗯”真正转化为某种指令或回应。
几秒钟後,裴青寂终于擡起头,眼神深沉淡漠,带着一点疲惫,声音低沉而缓和,“叶明叙……状态怎麽样?”
江思翊轻轻放下手中的电脑,语气柔和却带着几分无奈,“还好。情绪上有些波动,但毕竟是个不小的错误。”
他略微顿了一下,目光躲闪间透出一丝为难,“他自己也很自责。”
裴青寂点了点头,眼神微微凝重,“通过这件事让他长长教训也是好事。”
话题本该到此结束,空气却在他脑海里骤然被搅动。
林序南。
这个名字无声无息地在他脑海翻滚,带着沉甸甸的分量和难以言说的情绪。
他心里忐忑,知道这问题可能有些突兀。
迟疑片刻後,终于还是低声问出:“那个……林序南,他……最近怎麽样?”
江思翊擡头,看向裴青寂的目光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楚,他眼神微暗,像是被触碰到了什麽隐秘的心事。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衡量该如何回答这句话。
“林序南……他还好。”
裴青寂眉头微微皱起,目光凝视着前方那道模糊的灯光,仿佛那光影能将他心事照见。
“裴博士,你还好吗?”江思翊的声音带着一丝关切,轻轻打破这份静谧,“你看起来有点疲惫。”
裴青寂眉心微蹙,像是从某个沉思中猛然抽离,眼神迟滞片刻才回过神来。
他看了江思翊一眼,随即略微擡了擡嘴角,勉强挤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没事,只是最近事情多,有些累罢了。你先去忙吧。”
“那您早点休息。”他点点头,识趣地没有多问,转身抱着电脑离开了办公室。
只是走到门口时,他顿了顿脚步,眉心轻蹙。
动作轻缓得像怕吵醒什麽。
他把牛奶倒进杯子里,白色液体沿着杯壁缓缓滑下,伴随着一阵微弱的香气。他不太擅长照顾人,也不确定这点心意能否被感知到,但终究还是做了。
杯子刚放好,门旁的玻璃窗被轻轻敲了两下,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边。
“你不是牛奶过敏吗?”林序南挑眉,语气不咸不淡,却带着一丝揶揄。
江思翊略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笑了笑,语气平静,“哦。是给裴博士的。”
林序南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又瞥了眼他手边那杯冒着微热的牛奶,神色一闪而过的复杂。
江思翊没再说话,只是低头端起杯子,走向裴青寂办公室的方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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