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序南没说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他的眼睛微微低垂,睫毛扫在眼下的阴影中,那一点点突然涌起的空落感,却随着沉默一点点在心头蔓延开来。
明明只是短暂的分别,却觉得哪里空落落的。
他忽然意识到,每天习惯性的对视与相处,竟已经变成了难以割舍的日常。
“那……等你回来。”裴青寂眨了眨眼睛,直直地注视着林序南,“我去机场接你回家。”
目光炙热,让林序南无处可躲,他只觉得耳朵热的发烫。
林序南听懂了“回家”背後藏着的温柔定义。
“那等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林序南乖巧的点了点头,像只软萌萌的小狗,在某人掌心里蹭了蹭,又乖又甜。
这是他们第一次分别。
所以哪怕只是短短几日,分别的情绪,仍悄悄地在心头滋长。
仿佛呼吸都变得轻了,连时间都慢了半拍。
可这世上有一种默契,不需言说丶不用承诺,只要一个眼神,就能明白:等你回来,我就在这里。
除夕夜,万家灯火明。
风雪正浓,连街道尽头的路灯都被雾气晕染成一圈圈柔和的光。
钟渐青敲响房门的时候,裴青寂还在书房里,埋头整理这段时间的修复笔记。
“今天还加班?”钟渐青轻叩了下房门,然後又顺手把肩上的风雪拍了拍,语气里带着笑。
“今天和往常有什麽不同吗?”
裴青寂说完,神情像是还没有从工作里恢复过来,他眼神带着几分诧异地看着钟渐青,仿佛才意识到今天是除夕。
两人对视了一秒,谁都没说话,然後又不约而同地笑了。
“走吧,歇会儿,我带了酒。”钟渐青双手插兜,冲着裴青寂擡了擡下巴。
裴青寂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低头飞快地点了几单外卖,“总不能让你光喝酒吧。”
钟渐青伸手打开电视,握着遥控器戳了半天才调出来画面。
“现在的春晚啊……”钟渐青握着遥控器,皱着眉头翻了好几个台,终于停在春晚频道,叹了口气,“一言难尽。”
“一言难尽你还要打开?”裴青寂拿着两个酒杯,面无表情地瞥了眼钟渐青。
“不看春晚,怎麽叫过年?”钟渐青说得斩钉截铁,眼睛却盯着电视屏幕。
“那你说它一言难尽”
“可它确实一言难尽。”
裴青寂:……
外卖陆陆续续送到,被拆开摆在茶几上,麻辣烫的香气混着烤串味儿,蒸腾起一丝油腻却略带点儿温暖的热气。
几瓶酒被摆在茶几中央,倒映着电视里跳动的五彩光芒,映得这个小小的房间,看上去也算热闹。
“敬你还活着。”
钟渐青拿着酒瓶,在裴青寂的瓶子上轻轻碰了下,发出“当”的一声脆响。
“敬我们的重逢。”
裴青寂看着他,也笑了起来,眼角的细纹在灯下被柔和地照亮。
恍若间,两个人又像是回到了曾经。
他们也曾这样围着热气腾腾的火锅桌,等着新年零点的钟声敲响,然後互相看一眼,说一句“新春快乐”,再假装嫌弃地骂对方煽情。
“你说……”
钟渐青看着电视里闪烁的舞台灯光,忽然开口,声音很轻,仿佛带着从心底掏出来的一点沉重,“老师能看到我们的吧?”
“会的。”裴青寂垂着眼,指节微微用力,握着酒瓶的手收得紧了些。
他把酒瓶送到嘴边,仰头猛灌了一大口,“看着我们都好,他会很开心的。”
“等这个项目结束了,我们……我们一起去看看他。”钟渐青点了点头,他哑着嗓子,拼命控制着呼吸,却还是忍不住让声音染上了哽咽。
裴青寂喝了一大口酒,咽下去,喉结上下滚动,唇角却带着笑,淡淡的,带着一点混着酒味苦涩。
他的眼角发红了,像是被酒意映染,整个人忽然变得特别安静,连呼吸都在努力控制着节奏。
窗外鞭炮声零零散散地响起,红光一闪一灭,映在两人寂静的侧脸上。
春晚的音乐依旧热热闹闹地响着,节奏欢快,灯光炫目,仿佛整个世界都在高声庆祝。
被这喧闹的世界隔绝于灯火之外。
两人相对而坐,沉默地看着电视里陌生的笑脸,外卖的热气升起又渐渐消散,酒瓶碰撞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