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眨了眨眼睛,开口的瞬间声音变得委屈巴巴,“序南,裴博士的操作太稳了,我有点儿不敢下手了。”
“没事的,你要相信自己。”林序南轻轻地笑了笑,语气温和地安慰。
“真的吗?我真的可以吗?”许南乔眨巴着眼睛,故意加重了委屈的腔调。
林序南点点头,正准备起身忙自己的事,忽然听见许南乔声音更软更委屈地从旁边传来:“序南,一会儿要是我还有不会的地方,可以问你吗?我……不敢去问裴博士。”
林序南微微停住动作,点了点头,默许了。
“序南,你可以帮我看看这个标号二的溶液加入基础溶液为什麽会起泡吗?”林序南几乎是刚坐下,就听到许南乔的声音从身後传来。
他转过身,看着许南乔手里晃动的锥形瓶,眼神平静,“你试试让溶液贴着瓶壁缓慢倒入,避免直接冲击産生气泡。”
说完立马转过身,调整了一下丝绢残页的位置,然後按下按钮进行可见光波段的扫描。
“序南,这个金属催化剂微量调节针我第一次用,你看我这个操作对吗?”许南乔又开口了,声音温软中,却带着几分明显地不安。
林序南深吸了口气,有点无奈地站起身,走了过去。
他弯腰仔细观察那只手中的微量注射器,指尖轻轻拨动调节针上的刻度环,耐心地示范,“调节针旋转时动作要慢,保持均匀,别用力过猛,否则会导致剂量不准确。”
许南乔点点头,专注地模仿着。
林序南回到多波段成像仪旁,又点击了切换近红外波段的扫描,屏幕上的数据迅速刷新,这次的结果倒是出的很快。
他又熟练地调整参数,啓动最後一项紫外波段的扫描,动作一气呵成。
“序南。”
许南乔的声音再次响起来。
林序南对着屏幕叹了口气,终于无奈地搬了把凳子,坐到许南乔旁边。
这一次,许南乔终于得逞,得以坐在林序南身边,眼神里藏着一抹狡黠的笑意。
裴青寂原本端坐在桌前,低着头总结今日的修复进展。
却被许南乔一会儿一声的“序南”搅得心神不宁,眉头越皱越紧。
每一次呼唤都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慢慢地积攒成一股难以言说的闷火,闷得他呼吸都显得沉重。
林序南和许南乔交谈的声音此起彼伏,还时不时地伴着许南乔的夸赞和笑声,更像是闷鼓一般,在他的耳边不停地敲击。
裴青寂咬紧下颌,唇线绷得笔直,心里暗暗翻涌着烦躁,却又找不到借口发作。
他重重地咳了几声,但却没等来林序南的关注。
他皱着眉头,看着面前放在一旁的实验步骤,更觉得万分的无语,实在忍不住在心里腹诽。
他擡起头,看着许南乔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一点儿一点儿拉近和林序南的距离。
裴青寂胸口的小火苗像是被添了把干柴。
最後,像是火山爆发一样,气得他轻哼一声,站起身就去了自己的工作台。
他把毛笔用墨汁润了润湿,墨色顺着笔锋渗开。
裴青寂看着那个丝绢碎片顿了顿,腕骨微擡,像是赌气一样,又像是要用这毛笔作为逼出去心中郁结的工具。
落笔凌厉而果决,笔锋快得几乎带起风声。
墨色在纤薄的丝绢上铺展成细密的笔画,线条利落,衔接处流畅地仿佛本就属于那件汉晋时期的丝绢。
他的呼吸渐渐与笔触合拍,手下又快又稳,脑子里却满是林序南对着许南乔展开的笑容,像一根小刺一样扎得他心头隐隐作痛。
“师兄?”
耳边传来一声轻唤,但却带着明显的几分迟疑。
裴青寂垂眸,目光只落在眼前的丝绢碎片上,仿佛全身贯注于笔下的世界。
林序南站在他的身侧,手里还拿着多波段成像的结果,原本想要开口说什麽,却在看到那细致入微的一笔一画的瞬间,生生咽下了所有的话。
墨色与纤维交织,细节精准得近乎苛刻。
裴青寂补上的笔画结构,他手中多波段成像的结果呈现的结构几乎严丝合缝。
连最纤细的转折和墨色的浓淡变化都与成像结果如同镜面映照般一致,仿佛这丝绢碎片在他手下已悄然复原成了千年前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