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元善想象了一下。
他若是敢说我救不了,那他也活不了了。
思及此,他走到胡永身边,愁眉苦脸道:“大监,公子这病……不好治啊。”
胡永在旁边也听出个一二。
这袁茗中了那麽多年的毒,治……哪里那麽好治。
可是这人本来就是一个茍且偷生的前朝馀孽,陛下觉得他长得有几分颜色,就留在身边当个解闷的雀儿,难道还会为了他耗尽心血地去治病吗?
胡永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道:“刘大人,陛下可从没说,要你把病一定治好啊。”
伴君如伴虎,宫里混了多年的老狐狸,他自以为最知道沈焕的心思。
就因为袁茗那副要死不活不识擡举的样子,沈焕不知大发雷霆过多少次。
胡永早就司空见惯。
陛下今天生气,不也是因为昨夜没能在床上得趣,憋着火没处发吗。
“陛下说袁公子在榻上没反应,你只消将他那要紧的两感想法子恢复不就行了?”
刘元善恍然大悟,连连感谢他的提点。
袁茗体内的毒积蓄已久,想消除几乎不可能,但是将一条经脉上的毒慢慢引到另一经脉上还是有办法的。
比如恢复他的触觉和听觉,那嗅觉或者味觉就会迅速变得更糟糕。
他想要恢复一觉的灵敏,势必要牺牲另外一觉的感知。
刘元善心里有了谱,他镇定下来,很快开出方子。
沈焕等太医走後又进去看了一眼,袁茗已经再次睡下。
他单薄的身子盖在厚被下像一片树叶,看不出形状。
沈焕让胡永端着冠冕朝服轻手轻脚走出去,到外间给他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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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茗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了,昨夜折腾太久,就算他没有感觉,身体也是会疲惫的。
他让夏竹打开窗户,外面的天阴沉沉得像一块脏布。
夏竹端来一碗棕黑色浓汁,放在他面前。
夏竹是个小宫女,原先在浣衣局,後来犯错被调走,关进清桐院里伺候他这个称不上主子的主子。
原来只是食时进来给他送一日三餐,平时洗洗衣服扫扫院子。
去年沈焕踏进这里之後,院门上的锁被打开,夏竹才能在不上值时偶尔出宫和家人团聚。
袁茗一言不发端起药来喝,他觉察不到苦,一口一口咽下去很干脆,只听见咕咚咕咚的水重重落进胃肠的声音。
袁茗不爱说话,夏竹性格也内敛,只要沈焕不来,清桐院里就像没有人一样寂静。
一阵突兀的脚步声从廊外远远传过来,不用想就知道是谁,夏竹忙起身出去迎接。
沈焕进来时屋里很暗:“怎麽不点灯?!”
夏竹便立刻拿着火折子去点蜡烛。
袁茗的药还没喝完,他依旧是端着碗的姿势,眉眼低垂,看起来很认真。
太医今天告诉他袁茗是因为生病才变得感觉迟钝。
可是沈焕就觉得袁茗是故意装作看不见他来,听不见他说话。
毕竟这种事情袁茗早就干得得心应手。
总以为无视他,他就会放过他。
沈焕从前最看不得他这幅自欺欺人的样子,每次都将袁茗压在床上做到将他的来历身份认清为止。
可是後来沈焕也累了,袁茗就是个硬骨头,碾成齑粉也硌得慌。
他也学会了无视,无视袁茗那些可笑的倔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