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下雪了
谢知恩,这个人他一定要想办法除掉。
不如就趁着明年春闱做点手脚?
沈焕想着此事不急,总归谢知恩在他的手底下也翻不了天。
眼下最要紧的还是缓解国库之亏,不然拖到年底,户部太难为事。
早些定了皇商,将协议签订,这笔钱预计可抵两省田税人头税了。
江南柯氏这些年将生意做到全国各地,就算是两疆甚至宁国都有柯氏的票号。
只是这人能不能用,沈焕眼下还要仔细考量。
“现今柯氏家主柯浆舟与那柯妃是什麽关系?”
姜吉:“按照辈分来说,柯妃应当是柯浆舟的姑姑。”
这柯浆舟才二十岁,柯妃死的时候他还没出生,想必也不能有什麽深厚的感情。
“当年柯妃入宫时,柯家是什麽态度?”
姜吉想了想道:“据说闹得十分不愉快,柯家只有这一个女儿,柯家双老不愿她进宫,希望她在膝前侍奉,但柯氏态度坚决,决意入宫,双方甚至断绝了亲情关系,故後来一直到柯氏去世,柯家都没有过问。”
沈焕放心地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母亲都不在意,柯家更应该早就不记得还有袁茗这麽个人。
他在柯浆舟三个字上用朱笔画了个表示通过的圆圈。
柯家如今富可敌国,明面上的生意能做的如此通畅,想必阴地里的买卖也不少。
原本沈焕还担心,若是将其招为皇商,此人再借此打袁茗的主意。
如今看来,是他多虑了。
思罢,他将剩下的名字全都过目,又勾了几个,道:“将这名册送去户部。”
今日地龙烧得不热,博山炉烟雾袅袅,沈焕擡眸透过敞开的窗子看了一眼外头黑压压的云,命人将窗扇阖上。
姜吉回来时天色已暮,他站在廊下拍肩膀上的雪。
进门时看见沈焕正在伏案写字,放慢了脚步。
沈焕头也没擡:“怎麽回来这麽晚?”
姜吉:“回陛下,外头下雪了,奴婢怕路滑,便送户部尚书大人走到东门口才回来,故迟了些。”
沈焕顿笔,问道:“下雪了?”
姜吉搓着手点点头:“是啊,陛下,今年的第一场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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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外头下雪了呢!”夏竹故作轻松的声音让袁茗迈出了屋子。
刚开始飘雪花,零零星星的,自高空落下,他仰着头努力睁大眼,只觉得晦暗一片,什麽也看不见。
袁茗披着大氅站在庑廊外,夏竹牵着他的手放在身前展开,有一片冰凉的东西落在他摊开的掌心,很快化为凉津津的水渍。
“公子感觉到了吗?”夏竹期盼地问。
袁茗握了握手,轻声道:“是下雪了。”
这几日公子寡言少语,虽然公子平时也很少说话,但夏竹能感觉到,这次公子格外沉默,是那种带着一种悲哀伤心难言的沉默。
就像这天气一般冷。
看得人心里难受。
袁茗依旧是仰头的姿势,双手伸在身前做捧状,指尖冻得发白,纤细而长的手指聚拢一起,没能留下一片雪花。
大氅包裹下的身体瘦而挺拔,就像被碎雪浸白的梅花枝,又单纯地像一捧素白新雪,清冷无暇。
“外头冷,公子,咱们进屋吧。”
这次袁茗拒绝了她,他颤了颤睫毛,望着逐渐迷茫的雪,道:“让我再待一会儿。”
碎玉样的雪沾在他鸦羽般的睫毛上,落在他毫无知觉的黑眸中,将其洗得澄澈,就像能看透这世上所有肮脏的龌龊的事,通透而明亮,知而不世故。
可是夏竹知道,那双眼睛早已经变得晦暗不清了。
沈焕怕被人发觉他的眼睛再难聚焦,常常不敢与人注视,总是低头敛着眸子。
那日陛下来与公子争执时,夏竹吓坏了,生怕被陛下看出端倪。
但陛下最终竟然什麽也没发现,夏竹心中苦笑,不知是该庆幸还是悲哀。
袁茗在雪地里站了很久很久。
一直到清桐院的门突然被人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