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声依旧平稳地流淌:“……你轻声说,别离开我。”
连嘉逸从舞台上退下,阮误生回过神,凭着肌肉记忆唱完这首歌。
最後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里,掌声响起,阮误生对着台下微微鞠躬。
直起身时,他看向幕布缝隙的那个方向。
连嘉逸站直身体,笑着为他鼓掌,动作不大,在喧嚣的掌声里可以忽略不计。
但他还是看见了,仿佛周遭沸腾的世界都已虚化褪色,只剩下舞台上这束光,和不远处光影交界处的人。
後台的混乱像一锅煮沸的水,阮误生肩背吉他,怀里抱着那束茉莉,耳膜里还鼓胀着刚才台下模糊的喧嚣。
“太棒了吧,软软!帅得要死!”沈岁鸢几乎是扑过来,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兴奋,“我全录下来了!我要循环播放!”
阮误生被她撞得微微後退半步,无奈道:“……你开心就好。”
连嘉逸站在沈岁鸢後面一点的位置,弯起嘴角:“我们生生果然是一个很厉害的人。”
“还好。”阮误生移开目光,“比我厉害的有很多。”
“可惜了,我真觉得你很厉害。”连嘉逸真诚道,“世界上可没有人规定你一定要像别人一样。”
“对呀对呀!”沈岁鸢开团就跟,“软软你超棒!”
一张嘴说不过两张嘴,阮误生讪讪道:“……哦。”
“感不感动?我一忙完就来看你唱歌。”连嘉逸带着点邀功的意味,“小气鬼,给我奖励。”
沈岁鸢心中警铃大作,眼不是眼鼻不是鼻,“来那麽晚,你还是找个窗户跳下去吧。”
连嘉逸:“……谁跟你说话了。”
无视沈岁鸢咋咋呼呼的控诉,他上前一步,从那束茉莉花束中挑了一朵出来,将它轻轻别在阮误生的耳边,“知道什麽意思吗?”
阮误生不太懂,虚心求解:“什麽意思?”
“你猜呢。”连嘉逸轻佻道,露出那颗标志性的虎牙。
“牛逼。”阮误生无话可说,伸手想把那朵花摘下。
“哎!等等等!”沈岁鸢手疾眼快地抓住他的手,拿着拍立得就是对他一顿拍,“这角度多好看啊,带刺的粉玫瑰!”
身边一站就站俩炮仗,阮误生觉得自己万分无助。
在後台的其他选手正跟着朋友一起合影留恋,连嘉逸看着沈岁鸢手里的拍立得,像是心血来潮:“拍张照吗?”
“?”阮误生低头看眼自己身上的猎奇服装,心说一个两个整我呢,声线冷硬:“我不要。”
“看我们穿得多搭啊。”连嘉逸没有丝毫负罪感,“拍张照吧,一张也不行吗?我要发动我的好朋友特权。”
阮误生:“……”
这完全是在闭眼说瞎话,他穿着学生会成员的黑色制服,一枚银色的胸针别在胸口,跟阮误生不能说不搭,只能说毫不相干。
阮误生刚想说点什麽出来,班长凌乐乐及时挤过来,“误生误生,准备颁奖啦。”
“好。”他站起身,声音没什麽起伏,跟连嘉逸说:“下次。”
这漂亮话说得一套一套的,在中国等有时间就是没时间,等下次就是没有下次。
如果得到这样的答复,连嘉逸从来不会再提第二次。
有些话他再也没力气重复了,倾吐心声换来的只有被曲解,没有任何好处。
以前总认为人长了嘴就要把话说清楚,认为暗恋永远上不了台面,可轮到自己才明白为什麽。
所以他在歌里写道:“自尊比任何都重要,连爱也无法超越。”
但在此刻,他还是可以扯出一个没心没肺的笑,声音轻快:“好哦,等下次合照,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不好?”
他终于意识到,人总是在某一刻突然顿悟,平平无奇的时间节点也成为了生命的分水岭。
沈岁鸢还在摆弄着拍立得,四处找人合影,连嘉逸想,如果合不了照,那以後就找个机会交换证件照吧?
这样,也算合过影了?
真是蠢啊,总是以嬉皮笑脸地说出一些话,只有自己知道,心脏在胸腔狂轰滥炸,带着卑微的试探,然後……就没有然後了。
礼堂里传来模糊的颁奖词和掌声,阮误生的名字被清晰地念出。
连嘉逸在幕布缝隙里看着台上阮误生接过奖杯,灯光勾勒出他的轮廓。
他果然是属于光里的人。他想。明亮,耀眼,注定被看见,注定被欢呼簇拥。
礼堂里欢呼声一阵高过一阵,这一切热闹都与他无关,他像个误入後台的局外人。
随着颁奖结束,人群开始流动,连嘉逸没有上前,只是深深看了眼那个身影,然後悄无声息地离开,如同他来时无声无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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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凌晨,连嘉逸久违地发了一条朋友圈,只有一句看起来没头没尾的歌词——
我在台下已经开始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