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一起走
车轮碾过树叶堆积的街道,停留在临中後门位置,李嘉行问:“怎麽不走正门?”
“规矩老死了。”沈岁鸢说,“外校的,毕业的不能进,走正门我们这辈子都别想踏进一步。”
她探头看向车窗外的铁门,里面是他们回不去的青春年华。
洛新燕开口,“说起来,我们有多久没回来过了?”
“毕业就没回去过吧?反正我是一次没回。”梁牧泽手指在方向盘上敲打着节拍,“听说好多都翻新了,该死的,一毕业就翻新是全国统一吗?”
“也不知道那个傻子主任升官发财没。”连嘉逸说,“我至今记得我写的几万字检讨。”
“管他呢,没升官让他给你写检讨。”梁牧泽推开车门,“走走走,快进去玩!”
戚拾雨坐在後排,说,“我就不去了,也不是你们学校出来的,我留这就好。”
除了她和李嘉行,其他曾属于这所学校的人都下了车,熟练地翻墙进去。
连嘉逸正仰头打量墙头,阮误生已单手撑上墙头,衣服被风鼓满,像张开的帆,他回头时眼尾微弯:“需要拉你一把吗。”
“太看不起我了吧。”连嘉逸纵身跃上墙垣,砖缝里青苔的湿滑触感与十六岁那年别无二致。
教学楼还是那几栋,外墙似乎新刷过漆,显得整洁了些。
操场上红色的塑胶跑道在阳光下格外鲜艳,有班级正在上体育课,哨声和奔跑呼喊的声音响亮。
旗杆矗立在主席台旁,顶端的国旗在微风中轻轻飘动,一如他们毕业那天的模样。
他们并肩站在跑道边缘,看陌生的少年们从身旁呼啸而过。
飞扬的校服衣摆,汗水浸湿的後背,那些曾经属于自己的清晨与黄昏,此刻都成了别人的青春。
走廊里回荡着琅琅书声,某个教室正在齐诵一篇文言文,洛新燕下意识接了下一句。
“看看这些小屁孩。”梁牧泽从门外往里头看,啧啧道,“脸上写着作业太少四个字。”
“你当年作业也写得飞起。”连嘉逸毫不留情地揭短,“哪次不是抄的。”
“我去你的!我那叫借鉴,共同进步!”梁牧泽反驳,冷不丁cue一下洛新燕,“你说是不是,像我这种好学生怎麽会抄作业!”
沈岁鸢撞了撞阮误生的肩膀,“我记得我之前抄你作业差点把你名字也抄上,还是组长收作业的时候跟我说的。”
阮误生慢慢笑了,那些为了应付检查而兵荒马乱的清晨,混合着豆浆油条的气味和窗外叽叽喳喳的鸟鸣,现在回忆起来,竟带着一种褪色照片般的温暖。
他们在校园里漫无目的地走着,每一步都踩在回忆的边界。
熟悉的教学楼,陌生的宣传栏,曾经奔跑过的篮球场,新栽的樱花树。
即便学生时代早已画上句号,当风穿过空荡荡的走廊时,他们仍能听见当年的欢呼沸腾,在血脉中低沉而恒久地共振。
连嘉逸去了趟厕所,被梁牧泽笑骂说人傻屎尿多。
其他人在走廊墙壁上等,背靠墙壁站成一排,像被老师叫出来罚站的学生。
梁牧泽用鞋尖碾着地上的蚂蚁:“怎麽没见着何姐,别是离职了吧。”
“就算在也不认你这种学生。”洛新燕踢他鞋跟,“毕业典礼谁把横幅搞成‘时代少女团何盼青我们喜欢你’的?”
“都毕业典礼了,我让她笑笑不行啊,俗话都说爱笑的人运气不会差!”
等了连嘉逸好一阵还没出来,沈岁鸢说他是不是掉坑里了。
梁牧泽开团秒跟,让阮误生进去看看。
後者无奈走了进去,厕所的灯终于不再忽暗忽明,他走过这条路,像是回到当初的某个晚自习。
突然一股力道将他拽向一旁,撞击没有到来,一只手掌及时垫在他身後。
眼前人眼尾漾起熟悉的笑纹,同样的话术时隔多年再次从他的口中说出:“嗨,好久不见。能猜到我是谁吗?”
阮误生觉得有些好笑,像是一场时空错位,回想着之前的回答,佯装蹙眉,却掩不住上扬的唇角:“你是谁?”
“我啊。”连嘉逸歪了歪脑袋,没有继续按记忆中的剧本出牌,“我是要和你早恋的人。”
“这样不好吧。”阮误生装作一副乖巧懵懂的模样,却听见自己鼓噪的心跳,“这个时候还是以学业为主。”
“没关系,我们可以慢慢来。”似乎是觉得场面太奇怪,连嘉逸到底是笑出了声,“等你下课一起走好吗?1”
那句“好”还含在齿间,厕所外突然骚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