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文杨在下面推了推眼镜,似乎在计算最佳攀爬路线和受力点,被钟薛楼从後面轻轻一托,也顺利上墙。
轮到谢怀意,他有点犹豫,我看着他那细胳膊细腿,直接蹲下:“上来,我扛你。”
他脸一红,小声说:“……我自己可以。”
“别磨叽,快点,一会儿保安该巡逻过来了。”我催促。
他只好趴到我背上,手臂环住我脖子。
我稍一用力,把他背起来,上面江昊和张明远伸手一拉,就把他拽了上去。
我最後一个,助跑两步,脚在墙上一蹬,手一撑,利落地翻了过去。
落地时,脚下是熟悉的丶有点松软的泥土和杂草的气息。
围墙内,是安静的校园。
午後的阳光透过茂密的香樟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
教学楼静静地矗立着,红色的砖墙在阳光下显得有些陈旧,却莫名亲切。
操场上有班级在上体育课,传来哨声和奔跑叫喊的声音。
一切都和我们记忆中的样子重叠,又似乎有些细微的不同,比如操场边的单双杠好像换新的了,教学楼的外墙重新粉刷过。
“分头行动?”贺让提议,“我跟王言丶明远去看看我们老班,好久没气他了!你们呢?”
“我们去看看老钱!”高伊说,“顺便侦查一下小卖部!”
“行!一会儿操场集合!”
贺让他们三个朝着高二教师办公室的方向溜达过去,勾肩搭背,说说笑笑,像极了当年下课一起去厕所的样子。
我们剩下的人,则朝着高三教学楼,我们熟悉的三班教室方向走去。
教学楼里很安静,大部分班级都在上课,偶尔有老师讲课的声音从门窗缝隙里传出来。
我们放轻脚步,像做贼一样,心里却有种莫名的兴奋。
走到三楼,拐角就是高二年级组的办公室。
门虚掩着。
高伊做了个“嘘”的手势,悄悄推开门缝往里看。
办公室里,几个老师正在伏案工作或低声交谈。
靠窗的那个位置,坐着一个人,头发比七年前稀疏了些,鬓角有了明显的白发,正戴着老花镜批改试卷。
是老钱,钱意志。
他看起来快五十岁了,岁月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迹,但那股严肃中带着点慈祥的气质没变。
高伊轻轻敲了敲门。
“请进。”老钱头也没擡。
我们几个鱼贯而入。
老钱擡起头,推了推老花镜,看到我们,明显愣住了,手里的红笔顿在半空。
他眨了眨眼,似乎不敢相信,目光在我们几个脸上扫过,从高伊丶柯静,到我,最後,定格在微微低着头丶有些拘谨地站在我侧後方的谢怀意脸上。
“钱老师。”我们齐声喊道,带着笑。
老钱脸上的惊讶慢慢化为惊喜,放下笔,站起身,脸上绽开一个真切的笑容:“是你们这几个小猴子!怎麽今天有空跑回来了?商君意,高伊,柯静……谢怀意?你也回来了?”他的目光最後落在谢怀意身上,带着一种复杂的丶温和的欣慰。
“钱老师,我们回A市工作了,今天正好聚一起,就回来看看您。”高伊嘴快,笑着说道。
“好,好!回来好!”老钱连连点头,招呼我们坐。
办公室不大,我们几个一站,就更显拥挤了。
老钱的办公桌还是老样子,堆满了试卷和参考书,但桌角玻璃板下压着的一张照片,格外显眼——是我们高二(三)班的毕业照。
照片上的我们,穿着蓝白校服,笑得没心没肺,青春逼人。
老钱顺着我的目光,也看向那张照片,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照片边缘,叹了口气,又笑了笑:“时间过得真快啊,一转眼,你们都成大人了。”他的目光再次落到谢怀意身上,声音温和了许多,“怀意,在B市读完书了?现在做什麽?”
谢怀意轻声回答:“嗯,读完了。现在在A大物理所。”
“好,好啊!搞科研好!适合你!”老钱欣慰地点点头,他沉默了几秒,指着照片上那个因为转学而空出来的丶位于角落的位置,看着谢怀意,很认真地说:“怀意啊,不管怎麽样,在老师心里,在咱们三班,永远有你的一个位置。”
谢怀意身体微微一颤,擡起头,看向老钱,又看向那张照片,眼圈瞬间就红了。
他嘴唇动了动,想说什麽,却没发出声音,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悄悄在桌子底下,握住了他微微发抖的手。
我知道,这句话,对他意味着什麽。
我们又聊了几句近况,问了问其他老师的去向,办公室里其他老师也好奇地看过来,带着善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