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管得着吗
回到C市的日子,又他妈恢复了那种忙成狗的死循环。
公司新接了个大项目,甲方爹地要求多得像天上的星星,还一颗比一颗亮,照得我们这帮码农日夜颠倒。我连着加了三天班,每天对着屏幕的时间比对着我枕头的时间都长,眼睛里全是红血丝,看人都带重影。韩霖拍着我肩膀,语重心长:“小商啊,能者多劳!等项目上线,给你包个大红包!”我心想您可拉倒吧,画饼充饥这招我高中就会了。
周三晚上,好不容易把最难啃的模块调试通,一看表,快九点了。瘫在椅子上,感觉身体被掏空。正琢磨着是点个外卖祭奠一下五脏庙还是直接滚回家挺尸,手机响了。是江昊那孙子。
“商哥!商爸爸!下班没?出来嗨!‘老地方’,速来!哥们儿今天心情不美丽,需要酒精灌溉!”江昊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咋咋呼呼,背景音嘈杂,估计已经在喝了。
我捏了捏眉心,累得眼皮都在打架:“嗨个屁,刚下班,累得跟条死狗一样。你自己嗨吧,爸爸要回家修仙。”
“别啊商哥!就给个面子!就喝两杯!聊聊天!我请客!有重大八卦汇报!”江昊开始死缠烂打,“关于……楼哥的!”
钟薛楼?我挑了挑眉。这俩冤家又搞什麽飞机?说实话,累归累,但八卦之心,人皆有之。尤其是关于钟薛楼那个冰山和江昊这个活宝的。我犹豫了三秒,身体里的疲惫因子和八卦因子经过激烈搏斗,最终八卦因子以微弱优势胜出。
“地址发我。最多一小时,到点就走。”我妥协了。
“得嘞!商哥万岁!”
所谓的“老地方”,是公司附近一条小巷子里的一家小酒馆,叫“巷子深”,门脸不起眼,但酒不错,价格也亲民,是我们几个老同学在C市常聚的据点。我拖着快散架的身体摸过去的时候,江昊已经一个人干掉半打啤酒了,面前的花生壳堆成了小山。
“商哥!这儿!”江昊看到我,挥舞着油乎乎的手。
我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一股酒气混着烤串味扑面而来。“你丫这是灌溉还是泡澡呢?点这麽多。”我看着桌上横七竖八的酒瓶吐槽道。
“心里苦啊商哥!”江昊给我倒满一杯啤酒,推过来,一脸苦大仇深,“来,先走一个!”
我跟他碰了下杯,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稍微驱散了一点疲惫。“苦什麽苦?又被哪个妹子甩了?”
“屁的妹子!”江昊嗤笑一声,又灌了口酒,眼神有点飘,“哥们儿现在清心寡欲,一心搞钱!”
“得了吧你,”我夹了颗花生米扔嘴里,“就你还能清心寡欲?太阳打西边出来。说吧,到底啥事?跟钟薛楼有关?”
江昊听到“钟薛楼”三个字,动作顿了一下,眼神暗了暗,随即又扯出一个夸张的笑:“嘿!商哥你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可不是嘛!就那块冰山!气死老子了!”
“他又怎麽招你了?”我有点好奇。钟薛楼那人,性子冷是冷了点,但一般不主动招惹谁,尤其是对江昊,大多数时候都是无视状态。能把他气成这样,也是本事。
“妈的!老子今天不是去他们那边谈个合作嘛!正好碰见他了!你猜怎麽着?丫身边跟了个女的!长得还挺漂亮!有说有笑的!”江昊愤愤地拍了下桌子,震得酒瓶晃荡,“老子跟他认识多少年了?他对我笑过几次?啊?屈指可数!对个陌生女的倒是笑得挺开心!双标狗!”
我差点被啤酒呛到:“就为这?说不定是同事或者客户呢?你至于吗?”
“至于!非常至于!”江昊眼睛都红了,不知道是喝酒喝的还是气的,“商哥你不懂!我……我他妈……”他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和自嘲,“我就是看不惯!凭什麽啊!”
我看着他那副样子,心里明镜似的。江昊对钟薛楼那点心思,从高中藏到现在,估计也就钟薛楼那个木头桩子自己感觉不到,或者感觉到了也懒得搭理。平时插科打诨丶称兄道弟,好像毫不在意,其实心里在意得要死。这次估计是触到逆鳞了。
“行了行了,至于吗你。”我给他倒了杯酒,“说不定真是误会。钟薛楼那人你还不了解?除了他那堆代码和数据,他对谁热络过?估计是工作场合逢场作戏罢了。”
“工作场合需要靠那麽近吗?需要笑得那麽……那麽好看吗?”江昊嘟囔着,又干了一杯,显然没听进去。
我叹了口气,感情这玩意儿,真是谁沾谁傻逼。看看眼前这位,再看看B市那位让我牵肠挂肚的小祖宗,都是债主。
“别说我了,没劲!”江昊摆摆手,强行转移话题,凑近我,挤眉弄眼,“商哥,说说你呗!最近往B市跑得挺勤啊?怎麽样?跟咱们怀意小宝贝,旧情复燃,干柴烈火了没?”
我斜了他一眼:“滚蛋,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嘿!还不好意思了!”江昊来劲了,“我可听高伊说了啊,在B市把人逮着了?可以啊商哥!七年了还能捞回来!牛逼!啥时候带出来给兄弟们见见?都想死他了!”
“再说吧,他脸皮薄,你们别吓着他。”我喝了口酒,想到谢怀意,嘴角不自觉地带了点笑意。
“哟哟哟!这护的!没眼看!”江昊夸张地捂眼睛,“不过说真的,商哥,怀意他……现在怎麽样?当年一声不响就走了,肯定有事吧?我看他以前就……挺那什麽的。”他指了指脑袋,意思是他心理状态可能不太对。
我心里微微一沉,面上却不动声色:“还行,在B大读博,搞科研,挺好的。以前的事……都过去了。”
“那就好,那就好。”江昊点点头,又叹了口气,“说起来,咱们这帮人,也就你跟怀意修成正果了,虽然曲折了点。像我跟楼哥……唉,算了,不提了,喝酒喝酒!”
我们又瞎聊了一会儿,主要是江昊在吐槽工作丶抱怨生活,我在旁边听着,偶尔插两句。看着他看似没心没肺丶实则眼底藏不住落寞的样子,我心里也挺不是滋味。感情这事儿,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外人帮不上什麽忙。
喝到快十一点,我看江昊已经有点大舌头了,眼神发直,便结了账,架着他往外走。
“商哥……我没醉……还能喝……”江昊靠在我身上,含糊不清地说。
“喝个屁,再喝你妈该打电话找我了。”我把他塞进出租车,报了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