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伊和柯静笑着给我们每个人的校服角落签上秀气的名字。
连蒋文杨都被江昊强行拉过来,用工整的字迹写下了“前程似锦”。
钟薛楼最终也没能幸免,被江昊按着,在衣角留下了“楼哥冷帅”的墨宝。
校服很快被各种颜色的字迹填满,变得花花绿绿,像一幅抽象派的涂鸦,记录着最後的热闹和放肆。
高伊看着眼前吵吵嚷嚷丶互相涂画的衆人,看着窗外依旧在飘落的“试卷雪”,鼻尖忽然有点发酸。
三年时光像被按了快进键。
那些课桌上的涂鸦丶走廊里的追逐丶晚自习後的窃窃私语,转眼就到了要告别的时候。
她掏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想把这最後的热闹定格下来。
镜头扫过江昊他们蹦跳的身影。
扫过漫天飞舞的纸片。
最後,毫无预兆地,停在了角落的商君意身上。
阳光透过窗户,穿过纷扬的白色纸屑,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的校服背後被画得乱七八糟,猪头和歪扭的字迹叠在一起。
可他好像一点都不在意,只是微微垂着眸,嘴角挂着一丝极淡的丶近乎疏离的笑意。
明明站在喧闹的中心,他却像被一层透明的屏障隔开。
周身裹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安静,还有藏在眼底深处的寂寥——那是她看了大半年的模样,从谢怀意走後,就一直刻在他脸上。
高伊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手机屏幕微微发烫。
她想起以前,谢怀意总坐在靠窗的位置,阳光好的时候,会把他的侧脸照得很软。
而商君意总会趁老师不注意,偷偷往那个方向瞥。
想起五一那晚的KTV,商君意醉醺醺地抱着谢怀意,说“别离开我”。
想起暑假後商君意返校时的形销骨立,眼底的红血丝和桌上永远堆不完的试卷。
想起每次她给商君意送牛奶,他头也不擡的样子,其实是在拼命压抑着什麽。
一切都因那个名字而起,又因那个名字变得沉寂。
而那个本该站在这里,和他们一起疯闹丶一起签名的人,如今只剩一张空荡荡的课桌。
“高三(三)班!集合拍毕业照了!快点!摄影师等着呢!”班长的喊声从门口传来,带着催促的调子。
“来了来了!”江昊他们嚎叫着往外冲,脚步声震得地板都在响。
高伊被柯静拉着往外走,手腕被攥得有点紧。
可心里那股莫名的冲动越来越强烈。
走到教室门口时,她猛地停下脚步,挣脱柯静的手:“静静你们先去!我马上来!”
话音未落,她已经转身往教室里跑。
帆布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急促的声响,心跳得像要撞碎胸腔。
她冲到自己的座位,手指在笔袋里胡乱摸索,终于摸到那支细头签字笔——是谢怀意以前常用的牌子,她偶然记得。
然後,她快步跑到那个靠窗的座位前。
桌椅被擦得干干净净,桌面上还留着淡淡的铅笔印记。
那是谢怀意以前演算过的公式,没人舍得擦掉。
阳光静静地洒在上面,像在等待主人归来,却只照出一片空荡。
高伊蹲下身,指尖微微发颤。
她掀起校服内侧的衣角,靠近心脏的位置,布料带着身体的温热。
笔尖落下时,她几乎是屏住了呼吸。
一笔一划地写着“谢怀意”三个字。
棉质布料有点粗糙,笔尖划过的时候带着轻微的摩擦感。
她写得很用力,墨痕深深嵌进布料纹理里,像是要把这个名字刻进自己的心底。
字迹娟秀,却带着一股隐秘的决绝——这是商君意不敢宣之于口的执念,是他们这群朋友默默记挂的人,也是这段青春里,最遗憾的留白。
写完最後一笔,她迅速擡起头,眼角有点发热。
她把笔塞回口袋,手指轻轻拂过那三个字,布料上的墨痕还带着点湿润的凉意,像一个只有她知道的秘密。
深吸一口气,她转身跑出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