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紫夜小说>北海有鱼名为鲲 > 姜糖(第1页)

姜糖(第1页)

姜糖

周六中午,乡村小巴在土路口“吱呀”停下,何峙拎着半袋换洗衣服和物理竞赛卷跳下车。阳光白得晃眼,他抹了把汗,心里盘算着给外婆带点什麽——上次说牙疼,这次该买软糕,再给蒽蒽捎包辣条,那丫头重感冒,咳嗽还惦记着辣。

转过竹林,他远远看见家门口聚着人,乌压压一片。心里“咯噔”一下,脚步不自觉加快。村长站在最前,脸色灰白,看见他,嘴唇抖了半天,只挤出一句:“峙娃……回来了。”

人群自动分开,像潮水退避,露出堂屋那扇漆黑木门。何峙听见自己心跳,砰砰砰,撞得胸腔发疼。他迈过门槛,屋里冷得出奇,正中摆着三张蒙白布的床板,布角垂到地面,被风吹得轻轻晃动。

他脑子“嗡”的一声,腿一软,跪在地上,手指却触不到任何温度。村长哽咽着开口:“货车……路口,没救过来……你舅赶回来,又撞车……”後面的话像隔着厚棉被,一个字也钻不进耳朵。

有人扶他,有人拍肩,有人递水,他却像被抽掉骨头,软在冰凉地面。耳边嗡嗡全是杂音——

“峙娃和蒽娃也是可怜,父母不爱,如今连唯一家人也没了……”

“天杀的司机,喝酒开车……”

“可怜见的,蒽娃才多大,姜糖还攥在手里……”

姜糖。这两个字像刀子,直插心口。何峙猛地起身,踉跄扑到床边,白布掀开一角——外婆的手苍白,指尖却沾着点点黄褐糖霜,冰凉僵硬。他颤抖着去握,却只触到陌生的冷硬,泪水砸在手背,滚烫却唤不醒任何人。

“哥……”幻觉似的,耳边飘出何蒽沙哑的童音,他仓皇四顾,却只有风穿过门缝,卷起白布一角,像妹妹平时掀他门帘那样轻飘。他喉咙里发出嘶哑的低吼,像困兽,却发不出完整的音节。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屏幕亮起——【周屿:物理卷我印好了,明天给你带,早点睡,别熬太晚。】何峙手指颤抖,却按不下一个字。他想说“我回不去了”,想说“我家人没了”,可喉咙被棉花堵住,只剩咸涩的血腥味。

村长安排後事,亲戚们低声议论赔偿丶墓地丶酒席,字眼冰冷。何峙坐在门槛,望着远处山脊,太阳一寸寸落下,像有人把火盆踢翻,馀烬全是血色。他想起早上还盘算给蒽蒽买辣条,想起外婆说“梨汤炖好给你留一碗”,想起自己书包里还装着妹妹要的草莓发圈——如今全成了碎片,踩一脚就疼。

夜深,人群散去,灵堂只剩长明灯摇曳。何峙守着三张床板,机械地添纸钱,火舌舔上来,灼得眼睛生疼。他摸出手机,屏幕早已暗掉,周屿的消息还亮在顶端,像唯一可以抓住的浮木。他指尖颤抖,敲下一行字又删掉,最终只发出一句:

【我明天……晚点回。】

发完,他把脸埋进掌心,泪水从指缝渗出,砸在地面,悄无声息。灯影摇晃,白布轻飘,夜风穿堂而过,像妹妹最後一次拽他衣角,轻得抓不住,却疼得钻心。

凌晨三点,他起身,拖着麻木的双腿走到後院。梨树下,一锅未炖的梨和姜糖散在竹篮,蚂蚁爬过,甜蜜腐烂。他蹲下去,一片片捡起,泪水混着泥水,滴在叶子上,像一场迟到的雨。远处传来几声犬吠,衬得夜色更深,世界更大,他却只剩一个人。

天边泛起灰白时,他回到灵堂,火盆已冷,白布蒙尘。他坐在床边,握着外婆冰冷的手,轻声开口,嗓子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我会照顾好蒽蒽……我会照顾好自己……你们别走太快,我怕追不上……”

话音未落,又是一阵穿堂风,白布轻轻扬起,像回应,又像告别。何峙把脸埋进掌心,肩膀无声耸动。窗外,第一缕晨光爬上案台,照在一张未写完的物理卷上——空白处,有人用铅笔轻轻写了一行小字:

【别怕,裂缝我来补。——周屿】

那是他出发前,周屿偷偷塞进的祝福,如今却成了唯一的支撑。他把卷子抱进怀里,像抱住最後一点温度。晨光渐亮,他却仍坐在阴影里,像被世界遗忘的碎片,又像即将重新拼凑的裂痕。

已完结热门小说推荐

最新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