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噩梦一场
暮色像融化的墨汁,顺着废弃仓库锈迹斑斑的铁皮屋顶缓缓漫开,将墙角的野草染成深绿色。
朱城康在一阵轻微的眩晕中睁开眼,太阳xue还残留着钝痛感,指尖下意识摸向额头,恰好触到一层微凉的湿毛巾——是金凌安刚换上去的,毛巾上浸着掺了薄荷精油的凉水,清冽的香气顺着鼻腔钻进去,让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杂物间里点着盏老旧的充电台灯,暖黄色的光晕在墙上投出模糊的影子,金凌安正坐在旁边的木箱上,低头擦拭着那把从副手手里缴获的钢管。
钢管上的铁锈被他用砂纸磨得发亮,指尖握着的抹布反复摩挲着管口,动作专注得像在打磨一件陪伴多年的武器,连朱城康醒来的动静都没立刻察觉。
"我睡了多久?"
朱城康的声音还带着刚醒的沙哑,像被砂纸磨过,他撑着折叠床的边缘坐起身,手臂发力时带动後颈的酸痛,才想起昏迷前那阵撕裂般的头痛。
身上盖着件黑色外套,是金凌安的外卖服,衣摆上除了下午打斗蹭到的灰尘,还沾着点淡淡的油烟味——那是他送外卖时沾到的餐馆气息。
金凌安擡头看他,将手里的钢管轻轻靠在墙角,钢管与地面碰撞发出"笃"的轻响,他快步递过一瓶拧开的矿泉水,瓶身还带着从杂物间阴凉处拿出来的凉意:"快四个小时了,你晕过去的时候脸色惨白,我怕你发烧,每隔半小时就换一次毛巾。"
他说话时,走路的脚步微微发僵,右腿膝盖不自觉地往里收了收——刚才起身时牵动了伤口,眉梢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却还是快步走到床边,掌心贴在朱城康的额头,温热的触感与毛巾的凉意形成对比,确认没有发热後,他松了口气的样子,像放下了块沉甸甸的石头。
晚饭是硬邦邦的压缩饼干配着油浸金枪鱼罐头,金凌安将罐头里的油汁滤掉大半,才推到朱城康面前。
两人坐在折叠床两端,膝盖几乎要碰到一起,却谁都没说话,只有咀嚼饼干的细碎声响。
窗外的天色彻底沉了下来,变成浓得化不开的墨色,偶尔有晚风从门缝钻进来,带着仓库外野草的清香,吹得台灯的光晕微微晃动,在墙上投下摇曳的影子。
朱城康啃着饼干,目光时不时落在金凌安的膝盖上——白色纱布从裤腿下露出来,边缘已经被渗出的血渍染成淡红色,绷带缠得松紧适中,是专业的包扎手法。
他突然想起下午金凌安为了救他,毫不犹豫地猛打电动车龙头撞向面包车的样子,风掀起他的外卖服,像一只展开翅膀的鸟,那一刻的决绝,让朱城康心里像被什麽东西重重撞了一下,又酸又暖,连嘴里的压缩饼干都多了几分甜味。
深夜时分,金凌安靠在堆着工具的木箱上打盹,头一点一点的,手里还紧紧攥着手机——屏幕亮着,停留在组织的联络界面,副手失踪快六个小时了,以首领的警惕性,肯定早就发现异常,说不定已经派人在追查他们的踪迹。
迷迷糊糊间,一阵急促又嘶哑的惨叫突然刺破寂静,声音是从折叠床那边传来的,带着绝望的哭腔。
他猛地睁开眼,心脏"咚咚"狂跳,只见朱城康蜷缩在床角,身体弓成一只受惊的虾,盖在身上的外套被他攥得皱成一团,指节泛白。
他的脸涨得通红,满是冷汗,额前的碎发都被浸湿,贴在皮肤上,眼角挂着未干的泪痕,身体因为恐惧而剧烈颤抖,嘴里反复喊着模糊却急切的话:"别杀他!求求你,别杀他!放过他吧!"
金凌安的心脏猛地一紧,本能地摸向腰间的匕首,冰冷的刀柄刚触到指尖,却在看到朱城康的脸时骤然停住动作。
月光从屋顶的破洞钻进来,像一缕银线洒在朱城康脸上,照亮了他眼角蜿蜒的泪痕,还有脸上细密的冷汗,顺着下颌线滴在枕头上,晕开小小的湿痕。
他的眉头紧紧拧在一起,像是在承受巨大的痛苦,身体每一次颤抖都带着难以抑制的恐惧,像只被猎人逼到绝境的困兽。
金凌安的手停在半空,心里翻涌着汹涌的矛盾——眼前的人,是三年前亲手杀死战友小周的"烈焰"王牌,是他奉命刺杀的目标;可此刻他脆弱得不堪一击,那泪痕和颤抖,又让金凌安狠不下心置之不理。
小周倒在血泊中的样子与朱城康此刻的脸庞在脑海中交替闪现,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犹豫了几秒,金凌安还是放轻脚步走了过去,在床边轻轻坐下,床板因为他的重量微微下陷。
他伸出手,想轻轻拍拍朱城康的肩膀安抚,指尖刚碰到对方的卫衣袖子,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抱住。
朱城康的力气大得惊人,双臂像铁箍一样紧紧缠着他的腰,勒得他微微喘不过气,脸埋在他的小腹上,温热的呼吸透过薄薄的衬衫渗进来,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断断续续地喃喃:"别离开我。。。。。。求你了,别离开我。。。。。。我只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