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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一碗热汤（第1页）

第5章一碗热汤

手机在裤兜里震动时，金凌安正蹲在小区楼下修外卖箱的扣锁——那扣锁是昨天被刁难的客户摔变形的，边缘的毛刺刮得他指尖生疼。

清晨的城中村飘着早点摊的油条香气，可屏幕亮起的瞬间，那点烟火气全被冰冷的文字驱散："昨夜失手，三日为期，再敢延误，自断一臂。"

加密短信的字体带着组织特有的肃杀，金凌安攥紧手机，指节泛白到发僵——他昨晚故意放走替补杀手时留了後手，没想到还是被组织的眼线盯上了。

後颈的寒毛突然竖起，他下意识扫向巷口，空无一人，却仍能感觉到那道无形的监视目光。

烦躁感顺着脊椎往上爬，金凌安狠狠踢了脚旁边的路沿石，鞋尖撞得生疼，才稍稍压下怒火。

他抄起变形的外卖箱跨上电动车，刚骑出两条街，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密集得像筛子，瞬间淋透他的蓝色外卖服，冰凉的雨水顺着衣领钻进後背，冻得他打了个寒颤。

更糟的是，最後一单的客户格外刁难，穿着真丝睡袍站在单元楼门口，捏着汤碗的边缘皱眉："我点的是热汤，现在温吞吞的，你是不是在路上偷偷喝了？"

她的指甲涂着鲜红的蔻丹，戳着外卖箱的缝隙，骂了足足十分钟，从汤的温度骂到外卖员的素质，直到雨势大得打湿了她的睡袍下摆，才不耐烦地挥挥手："滚吧，差评少不了。"

浑身湿冷地回到利民巷，巷口的路灯还亮着昏黄的光，将他的影子拉得歪歪扭扭。

金凌安踢开自己房门的瞬间，整个人都僵住了——隔壁的朱城康正斜靠在他门框上，身上穿着洗得发白的灰色卫衣，袖口卷到小臂，手里端着个带着小豁口的白瓷碗，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的眉眼，浓郁的姜香混着红枣的甜气，顺着门缝飘过来，裹住了他冰凉的四肢。

"看你淋成这样，头发都往下滴水，肯定冻坏了。"

朱城康往旁边让了让，将碗往前递了递，指腹还沾着点未擦干净的姜黄，"刚煮的姜汤，火开得大，熬了快半小时，趁热喝。"

金凌安机械地接过碗，指尖刚碰到瓷壁就被暖意烫得缩了一下，更让他心头震颤的是，递碗时无意间触碰到的朱城康的手背——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凉，和他自己常年握枪维持稳定丶血液集中在掌心的习惯温度一模一样。

他低头看向碗里，清澈的姜汤色里浮着几颗饱满的红枣，姜片切得厚薄均匀，显然是精心处理过的，连碗沿都擦得干干净净，只有豁口处还留着点旧伤。

"放了点红枣，"

朱城康似乎察觉到他盯着碗的目光，挠了挠後脑勺，耳尖微微泛红，眼神里闪过一丝迷茫的空茫，"我妈以前说，淋雨喝姜汤要放红枣，驱寒还补气血，不容易感冒。"

他顿了顿，眉头轻轻皱起，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碗沿的豁口，"好像……是这麽说的吧？好多事都记不清了，就这个隐约有点印象。"

说完又很快舒展开，侧身靠在门框上，指了指他滴水的头发："快喝，凉了就没效果了，我屋里还有吹风机，等会儿借你用。"

金凌安低头喝了一大口，滚烫的姜汤顺着喉咙滑下，暖意像藤蔓一样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连冻得发僵的手指都慢慢有了知觉。

或许是喝得太急，几滴热汤溅到了手背上，他几乎是本能地往後一缩，手腕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翻转，避开了馀烫——那是杀手训练多年的闪避动作，快得像一道残影，连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你反应挺快啊。"

朱城康挑了挑眉，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却很快被调侃取代，没再深究，转而絮絮叨叨地说起自己的遭遇，"今天接了个奇葩订单，客户给的地址是老城区的巷弄，导航标错了门牌号，我绕着那片矮房转了三圈，最後还是问了卖烤红薯的大爷才找到地方。"

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订单小票，上面用黑色水笔画着歪歪扭扭的路线标记，还打了好几个叉，"你看，这路线我画得跟迷宫似的，耽误了快一小时，还好人家是个老太太，看我淋了雨，还塞给我一块烤红薯。"

金凌安看着他手舞足蹈吐槽的样子，忽然有些晃神。

眼前的朱城康，额前的碎发还滴着水，脸上沾着点不小心蹭到的姜黄，说起烤红薯时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说起绕路时会皱起鼻子抱怨，鲜活得像株迎着暴雨生长的野草。

这和他记忆里那个穿着红色作战服丶刀出鞘时眼神狠戾的"烈焰"王牌判若两人，更和组织指令里"心狠手辣丶必须清理"的目标格格不入。

他甚至能想象出朱城康接过烤红薯时，拘谨地道谢的样子，那副模样，怎麽看都和"杀手"两个字沾不上边。

组织的警告还在脑海里回响，"自断一臂"的威胁沉甸甸压在心头，他甚至能清晰回忆起上次有人违抗任务後，被擡回据点时的惨状。

可看着朱城康转身从屋里拿出纸巾，细心地递到他面前，还不忘提醒"擦脸的时候轻点，别弄疼自己"，感受着掌心白瓷碗残留的暖意，金凌安第一次清晰地感觉到，那把藏在腰间暗格的消音枪，重得他再也举不起来——他不能杀这个会给他煮姜汤丶和他吐槽接单琐事丶连递纸巾都怕弄疼他的人。

他将空碗轻轻递还给朱城康，喉结滚动了一下，才低声挤出一句"谢谢，很好喝"。

正准备转身回房换衣服，湿冷的外套粘在身上很不舒服，朱城康突然叫住了他，手指紧张地攥着卫衣的下摆，语气里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期待，还有一丝失忆者特有的不安："对了，我明天要去车管所办网约车的准入手续，导航上的路线绕来绕去，看着挺乱的，我怕走丢了。

你经常送外卖，肯定熟路，能不能……陪我去一趟？"

金凌安擡眼，撞进朱城康带着期盼的眼神里。

那眼神里掺着点像孩子般的不安，还有一丝隐隐的信任，就像迷路时看到熟悉的人那样。

组织的威胁丶任务的指令在这一刻都退到了身後，他看着朱城康手里那只还留着馀温的白瓷碗，碗沿的小豁口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鬼使神差地，轻轻点了点头："好。"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看到朱城康的眼睛亮了起来，像乌云散後露出的太阳，连嘴角都忍不住往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