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身份裂缝
警笛声从巷口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尖锐的鸣笛声像把淬了冰的尖刀,硬生生刺破午後的闷热宁静。
红蓝交替的灯光透过砖墙缝隙扫进来,在凹凸不平的地面投下忽明忽暗的斑驳光影,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像在灰墙上跳着支诡异扭曲的舞。
金凌安一把拽起还在捂头喘息的朱城康,指尖触到对方後背的冷汗,黏腻地沾在卫衣上——朱城康头还在隐隐作痛,眼前阵阵发黑,却死死咬着牙,踉跄着跟上金凌安的脚步,掌心下意识攥成拳头。
金凌安又快步冲到昏死的副手身边,食指飞快探向对方颈侧的动脉——感受到平稳有力的搏动才松了口气,随即擡脚狠狠踹在副手的大腿根,看着对方疼得眉头紧锁却没睁眼,肌肉依旧松弛,确认他至少要昏迷半小时以上,才压低声音急声道:"警察来了,走逃生通道!再晚就被堵死了!"
他拉着朱城康往胡同深处狂奔,鞋底踩过积水的水洼,溅起的泥水打湿了裤脚。
胡同尽头的墙角藏着道半掩的排水管道口,盖着的铁板边缘卷着锈边,积着厚厚的黑泥和落叶,金凌安双手扣住铁板边缘,借着腰腹力气猛地向上一掀,"吱呀——"的刺耳声响在巷子里回荡,溅起几点黑褐色的泥星落在他手背上。
管道口仅容一人弯腰通过,内壁爬满墨绿色的青苔,指尖摸上去滑腻冰凉,还混杂着潮湿的泥土味和淡淡的霉味,钻进鼻腔里让人一阵发闷。
金凌安弓着腰在前边引路,指尖刻意划过管壁上三道浅浅的刻痕——这是他三年前执行"清剿烈焰据点"任务时预留的逃生标记,那时的他穿着黑色作战服,握着消音枪蹲在管道里守了整整一夜,满心都是为战友小周复仇的执念,枪膛里的子弹都浸着怒火。
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带着自己的刺杀目标从这里逃生,而且还在拼命保护对方,命运真是开了个荒唐又讽刺的玩笑。
身後朱城康的呼吸越来越沉,每走一步都忍不住闷哼一声,额角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管道底部的积水上,晕开细小的涟漪。
他没喊一声疼,只是下意识伸手抓住金凌安的衣角,手指几乎要嵌进布料里,指节泛白,像溺水者抓着唯一的救命稻草。
金凌安察觉到他的虚弱,刻意放慢脚步,後背紧紧贴着管道内壁,将那些突出的碎石和锈迹都挡在自己这边——粗糙的石壁磨得後背旧伤隐隐作痛,那是上次和"烈焰"成员火并时留下的疤痕,可他没敢吭声,只是时不时回头,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低声提醒:"低头,前面有块凸起的钢筋,小心刮到头。"
钻出管道便是片废弃的仓库区,齐腰高的野草在风里摇曳,草叶间散落着锈蚀的钢筋和破损的木箱,木箱上的字迹早已模糊,只隐约能看见"机械零件"的字样。
几只麻雀被两人的动静惊动,扑棱着翅膀从野草间飞起,叽叽喳喳的叫声打破了这里的沉寂。
阳光透过铁皮屋顶的破洞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星星点点的光斑,空气中飘着铁锈的冷味和野草的清新,奇异地混合在一起。
金凌安熟门熟路地绕开地上的陷阱——那是他之前布置的绊索,万一有追兵能拖延几秒,快步走到第三间仓库後的杂物间。
他从裤腿内侧抽出根特制的细铁丝,铁丝前端磨得尖尖的,裹着层防滑的黑胶布,这是"寒刃"标配的开锁工具。
他将铁丝插进锁孔,指尖转动的角度精准到毫厘,这是特训三个月练出的绝活,手腕微微发力,只听"咔嗒"一声轻响,锈迹斑斑的锁芯应声而开。
"进来吧,这里是我的安全屋,绝对安全。"
他推开门,一股铁锈丶樟脑丸和旧报纸混合的气味扑面而来。
墙角的折叠床铺着洗得发白的军绿色床垫,床垫边角缝补过,针脚细密;旁边堆着几箱密封的压缩饼干和瓶装水,饼干箱上贴着日期标签,最新的一批是上个月补充的;墙上贴着张褪色的外卖路线图,边缘卷着角,红笔圈着的"避难点"旁边还写着极小的备注——"监控盲区""易撤离""有水源",那是他用外卖员身份做掩护时,花了半个月踩点标注的。
朱城康跟在後面走进来,目光扫过那些"避难点"备注,眉头不自觉地皱了皱,像是对这些专业术语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听过。
朱城康刚在折叠床上坐下,屁股还没坐热就猛地站起身,目光像探照灯似的快速扫过杂物架——第一层摆着锤子丶螺丝刀等旧工具,都用布擦得干干净净;第二层堆着几个纸箱,最上面的纸箱敞着口,露出半截红色的箱子,边角印着白色的十字图案。
他快步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掀开纸箱,果然看到个红色的急救箱,箱身有几道划痕,那是上次金凌安执行任务受伤後,匆忙间将箱子磕在墙角留下的。
他抓过急救箱时不小心带倒了旁边的螺丝刀,"当啷"一声掉在水泥地上,在安静的杂物间里格外响亮。
他慌忙弯腰捡起,用袖口擦了擦螺丝刀上的灰,轻轻放回原位,才快步走到金凌安面前,不由分说拉起对方的裤腿,语气里带着点责备:"膝盖伤得这麽重,还硬撑着跑那麽远,不要命了?伤口要是感染了怎麽办?"
急救箱里的碘伏丶纱布和棉签都整齐地码在格子里,朱城康拿起碘伏瓶晃了晃,听着里面液体晃动的声音,确认还有大半瓶,又凑到眼前看了眼保质期——还有半年才过期,放心地拧开瓶盖。
他用镊子夹起一根棉签,蘸了蘸淡黄色的药液,轻轻递到伤口上方,动作顿了顿,低声问:"碘伏刺激性有点大,会有点疼,忍忍?"
得到金凌安的点头回应後,才缓缓将棉签贴在伤口上,动作轻得像在触碰易碎的玻璃,生怕稍微用力就弄疼对方。
金凌安疼得倒抽冷气,指尖紧紧攥着床垫的边缘,指节泛白,却没躲开。
他看着朱城康眉头皱得紧紧的,眼神里满是专注,连呼吸都放得很轻,手腕上的旧疤在阳光下泛着浅红,涂抹碘伏时指尖微微颤抖,还会时不时擡头观察他的表情。
忽然,朱城康从口袋里摸出颗橘色的水果糖,是早上买早点时老板送的,他一直揣在兜里忘了吃。
他快速剥了糖纸,递到金凌安嘴边:"含着,甜的,能盖过点疼。"
金凌安愣住了,看着那颗递到眼前的糖,心里突然一暖,这是他加入"寒刃"组织後,第一次有人在他受伤时,不是递武器而是递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