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当验血报告摆在眼前,她才如遭雷击。
原来江建国竟听信了婆婆那套迂腐的“传宗接代”观念,为了给江家留後,暗中在避孕套上做了手脚。
成挽月是天主教徒,因为信仰,她不能堕胎,只能硬着头皮生下这个孩子,也就是後来的江牧舟。
她孕反严重,没法亲力亲为地管理公司,江建国又撑不住场面,结果遭对家算计,差点把家业赔光,最後还是她娘家出手,才勉强保住公司。
从那以後,成挽月患上了産後抑郁,每次看到这个孩子,她就会想起被最信任的人算计的背叛感。
她把所有怨恨都倾泻在这个无辜的生命上,干脆把他扔到副楼,眼不见为净。
直到那时,江牧舟才明白,自己的出生从来就不是因为爱。
父亲为了可笑的“血脉”,母亲为了所谓的“信仰”,谁都没问过他愿不愿意来这世上,却把所有的错都推给他。
有一阵子,他恨透了这个姓,所以他的社交账号只用了“牧舟”为名,仿佛去掉“江”字,就能切断这段荒唐的血缘。
听着江牧舟用平静的语气说完这些,苏澄的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攥住,疼得发闷。
他的讲述像是汹涌的潮水,而她是一个不会游泳的人,一步步被浪推向深海。
他说得越多,她胸口就越沉,呼吸都变得艰难,几近窒息。
可他自己却像在讲别人的故事,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苏澄心口泛起细细密密的疼,但更强烈的是一股难以言说的震撼。
在那样的环境里长大,他居然还能活得这麽清醒丶温柔。
得花多大的力气,才能从泥沼里,硬生生开出一朵不染纤尘的莲。
苏澄突然明白了,像他这样优秀的人,为什麽心里会有一个爱而不得的白月光。
连最亲的血缘至亲都不曾给过他爱,这样的人要如何相信,世上真会有人毫无保留地爱他呢?
有人说成长需要很多很多爱,也有人说要很多很多钱。
苏澄觉得自己何其幸运,生长在一个不缺爱又不缺钱的家庭中,才造就了这样的自己。
有疼爱的她的父母,有交心的知己好友,有一个追逐不弃的梦想,和一个喜欢了很久的人。
只要喜欢着,就很幸福。
不一定要他知道,也不一定要拥有。
电梯缓缓上升,他们离幽暗的泥沼越来越远。
她在心里想着。
江牧舟,你一定会越来越幸福的。
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两人一前一後走出轿厢。
江牧舟匆匆赶回,没来得及买菜,心里盘算着,等会儿先把冷柜里的西冷牛排拿出来解冻,再煮两份意面。
他俯下身,指尖已经触到密码锁的按键区。
身後的人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径直走过他,走向相邻的另一扇房门。
苏澄把门打开一道缝,形成了一个黑暗的夹角。
楼道的灯光打在她的脸上,拢出朦胧的光晕。
走廊尽头的窗户敞开着。
带着凉意的秋风吹进来。
可江牧舟却觉得夏天还没有结束。
她站在那里,比夏天的暖阳更加炙热。
她突然擡头看他,嘴角漾开笑意,像是在做一个盛情的邀请。
“阿舟,跟我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