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就在这时,郭寒烟的手突然摸到了方才不慎掉到地上的喜剪。
胡乱挥舞之下,一剪刀刺中了武公子的肩膀,趁武公子吃痛松开她时,慌忙爬起身,下意识地便朝门的方向跑去。
好似此处于她而言只是一场噩梦,只要出了门,噩梦便会醒一样。
武公子眼见郭寒烟跑到了门边,为了拦住她,下意识地随手抓了个东西,便朝她的後脑砸去。
紧接着,像是担心她还会反抗一般,将人按到地上又砸了好几下,传来一声又一声的闷响。
而在他回过神时,耳边却只能听到小莲的尖叫和哭喊声,原先被他按在身下的人,已没了半点动静。
不仅如此,那被他按在剩下的人,後脑还凹进去了一大块,周围满是鲜血和她脑中的东西。
他呆愣地望向自己的手,只见他手中拿着的,是一个被砸的硬生生缺了一角的……
莲花底座形状的烛台。
“啊!”
他下意识地叫了一声,扔了手里的烛台,看那仓皇失措的模样,想必从前虽说欺男霸女,但却从未亲手杀过人。
他喘了几口气,将人翻过了身,似是想去探对方的鼻息。
但在郭寒烟被他翻过身後,露出的却是一张眼鼻流血,两眼圆睁,像是在怒目瞪着他的面容,登时将他吓得直接一屁股倒坐到了地上。
而就在这一瞬间,这幻境中的人却突然停止了动作,僵在了原地,像是一瞬间变成了没有灵魂,不会呼吸的雕塑,只有一阵幽幽的哭泣声,开始在这间喜房中不停回荡着。
“呜呜……呜呜呜……”
“好痛……好痛……好恨……好恨啊……”
“爹……娘……你们好狠的心啊……”
“好狠的心啊……呜呜呜……”
韩山南环顾了一圈,却只能听到这幽幽的哭声,见不到邪祟的身影。
而听的时间久了,他也不免觉得浑身发寒,默默搓了搓胳膊,朝李尘尽的身边,默不作声地靠近了一步。
李尘尽注意到韩山南的动作,只是淡淡扫了一眼,只当做没有看见。
她目光静静地落在地上穿着喜服的身影上。
分明是在大喜之日,却落得如此下场,无论怎麽看都让人唏嘘不已。
望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叹出一口气,道:“也是可怜呐。这郭姑娘心中的最为信任之人,却堵住了她的後路;最爱之人,又为了旁人不再爱她。”
“倘若从前便没有爱过,或许还可接受。结果却偏偏是从前最爱,也最信任之人,亲手将她推入了万丈深渊。也不知那些人在看着她坠下深渊时,是否想过她独自一人,要如何在深渊中活下来,最後又会落得个什麽样的结局。”
随着李尘尽的话,那幽幽的哭声越发尖锐,无形的怨气也几乎要凝为实质,令韩山南这个原本看不到怨气的人都看见了,更是冷的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连忙道:“你快别说了,别说了!等会它以为你是它的知己,要留你做客怎麽办?!”
李尘尽再次叹了一口气,慢吞吞地道:“其实就算我不说这些,郭姑娘也是照样会想留我们做客的。毕竟此事我们不得不管,留郭姑娘继续在这里杀人,也是断然不可能的。”
“郭姑娘,不妨这样吧。古话有云‘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这武公子杀了你,你的继母呢……若只从方才的那些来看,她害你,好似也是为了给她自己报仇。但这恩恩怨怨的,我一个外人实在是说不清楚,总归你的继母已死,世上也只剩武公子这一个仇人了。而他的魂魄也已被你勾走,现在他这样痴傻疯癫地活着,远比你直接杀了他更让他难受,也会让武老爷十分地痛苦,也算是报了仇了。”
“自然了,若郭姑娘你怨气难平,要取了武公子和武老爷的命也无妨。只是了结了武公子的事後,你便不能再留在这世间,也不可再杀人,得去你该去的地方,如何?”
李尘尽话音一落,原本徘徊在他们周围的哭声便突然停止,剩下的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韩山南小心地问:“你这麽问,它会答应吗?”
李尘尽耸了下肩,道:“自然不会了。她必定觉得这镇上的人都对不起她,若是这镇上的人不死光了,它怕是会一直怨气难平。”
韩山南怔怔地问:“那你方才说那些是为了什麽?”
李尘尽道:“哦,我想拖延一下时间,好想一想接下来应该做些什麽。”
韩山南:“……”
说实话,他现在是真怀疑李尘尽是不是脑子也有病……
周围依旧没有任何声响,只传来了些许飕飕的凉意。
紧接着,屋内烛火的光开始摇曳不定,忽明忽暗,那种凉意也逐渐转变成了极为阴森的寒意,仿佛要将这片空间都凝固住一般,让人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
随着一阵冷风吃过,喜房的门被砰的一声吹开,屋内的人也在此刻忽然有了动静,无声地扭过头,静静地盯着他们看,目光幽暗,让人心中发慌。
而那漆黑的门外,此刻正站着一个鲜红的身影。
那身影低着头,让人看不清她的面容,但却可看到不断有鲜血,从它的脸上滴滴答答地滴落到地上,很快便在地面上聚成了一小片殷红的水洼。
“你们……也都……该死……”
“全都……该死……该死……该死……该死……”
那身影低着头,正幽幽地重复念着。
但最後,那幽幽的声音却忽然拔高,尖锐的仿佛能响彻云霄,令韩山南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可那声音就像是锥子一般,即便他用手捂住了耳朵,也不停的往他耳朵里钻,震得他耳朵生疼,仿佛要出血一般。
而他都变成这样了,他身边的人却好似并不受影响,甚至手一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甩出了一道符纸。
郭寒烟虽之前吃了一次亏,却没想到李尘尽还会来这一招,猝不及防被符纸打中,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後,便瞬间消失在他们的眼前。
而也就在它消失的瞬间,这片幻境也如碎纸一般,开始一寸寸地撕裂丶分散。
在这片空间陷入了一片黑暗之後,没过多久,韩山南再睁眼时,便发现自己已回到了他们原本所在的小木屋里,令韩山南不由得赞叹道:“可以啊你!在幻境里你都能拿出东西来,不是说一旦踏入幻境,便是神识被迷住,身体无法动弹,也拿不到现实里的东西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