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吻(营养液1900加更)他感受着这……
李尘尽正琢磨着该找点什麽乐子时,却忽然听沈正渊道:“你也给他做了吃的?”
他忽然开口,声音平稳的听不出半分波澜,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李尘尽点了点头,抱怨道:“不过那小子可比你难伺候多了,嘴巴刁得很,定是在家里山珍海味吃惯了,看不上我那些粗茶淡饭。相比之下,还是沈掌门好伺候啊,给什麽吃什麽,从不挑剔。”
“好伺候?”
他极轻地重复了一遍那三个字,唇角微微弯起,但眼中却不见半分笑意。
他自然是好伺候的。
甚至反过来让他去伺候李尘尽,他也会觉得李尘尽好伺候。
他们从前就是那样互相扶助,互相伺候着走过来的,短短一年的时间,却像是度过了一生,足以让他在接下来的几百年岁月中,不断去回味丶咀嚼,直至那些记忆如毒药一般,渗入他的每一寸骨髓。
那是他们曾经的生活,也会是他们将来的生活,本该是独属于他的东西,从来都应该是只独属于他的东西,为什麽要分给别人?
为什麽是他?
为什麽是韩山南?
他算是什麽东西?
一个乳臭未干丶不知天高地厚的蝼蚁,他动一动手指,就可以轻易碾死,他有什麽资格靠近她?
有什麽资格融入她的生活?
又有什麽资格享受他想了数百年的生活,却还挑三拣四?
该死……
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
李尘尽不知沈正渊此刻在想什麽,却本能地感觉到周遭的气氛有些不大对劲,似乎比刚才更冷了一些,让她不由得擡眼朝沈正渊看去。
沈正渊依旧如往常一般,静静坐在桌边,面色平静,毫无波澜,唯一与平常不同的,就是他在发呆。
唉……这家夥先前对她还一副纠缠不休的样子,这会倒好,和她说几句话都能走神。
她摸了摸鼻子,咳嗽一声道:“那个……沈掌门啊,反正现下我们无事可做,这屋里也没有外人,不如同我讲讲那魔族之事?我也好提前有些防备啊。”
他缓缓回了神,沉默了片刻,将心底翻涌的那些杀意和戾气强行压下去後,才缓缓擡眼,朝她看去,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那时天地间异变频发丶动荡不堪,你想知道哪些事?”
“就说一说几百年前的人间,究竟是什麽样的吧。”李尘尽微微一笑,“我总觉得,眼下之事,与我七百多年前看到的,似乎有些相似之处。那作乱的东西,似是想重现当年的灾祸,但我又一时无法断定,所以才想听听看,是否有什麽相同之处。”
沈正渊的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似是陷入了某些晦暗的记忆之中,声音也随之阴郁了几分,“那时的人间,是地狱。”
“怎麽说?”李尘尽问。
“起初,世间尚有秩序可言,虽有动乱,百姓却可茍活。但不过六年时间,天地便彻底陷入了一片混沌。”沈正渊道,“那时早已无种族之分,各个都争相逃命,人杀人丶妖噬妖,同类相食丶六亲不认。”
“我那时年幼,大约六七岁的年纪,还未进修真界,也不会术法,只能跟随家人四处逃难。我们每经一处,都可见饿殍遍野丶横尸遍地。逃难途中,更是常遇结伴而行丶冒充难民的魔族信衆。”
“那些魔族信衆一见到活人,便会想尽办法地将人杀死,以人肉为食丶人皮为衣。即便将那些魔族信衆斩杀,亦会很快复生,因为它们本就不是人,而是傀儡。”
李尘尽大吃一惊,“难不成是像泣露阁中的那些傀儡?”
“是。”沈正渊垂下眼,冷冷地道,“那些傀儡看起来与常人无异,也正因如此,各处百姓死伤惨重,幸存者亦不得不四处逃亡,躲避那些魔族信衆的虐杀。即便那时有修真界出面,也只能勉力布下结界,将那些傀儡阻隔在外,圈出几处安全之所,供百姓生活。”
“但能圈出来的地方,皆是从前偏僻少人之所,无粮可食。我那时,只能跟着爹娘,去啃树皮丶掘地虫果腹。可那些东西,终究难以饱腹,且结界中的人又多,没多久,树皮和地虫便都被吃尽了。还活着的人,便只能食土果腹。”
“但泥土本就不是人能吃,许多人食土後,腹胀如鼓,硬如石块,活活撑死。我看过很多被土撑死的人,他们四肢纤细丶骨瘦如柴,唯有腹部鼓胀如球,像是传闻中的饿鬼。但比起那些死去的人,还是活着的人,更像地狱里的饿鬼。”
“他们找不到吃的,便只能开始分食死去人的尸体。那些死了的人,很快便被分食殆尽,他们为了活命,便只能将主意,打到了在他们看来,毫无用处的孩子身上。有些人是易子而食,还有一些,则是直接抢夺别人家的孩子吃。”
“我爹娘担心我也被人抓去吃了,便带着我逃出了结界,继续奔逃。好在我们运气尚可,成功逃至另一处结界之中。但刚到地方,我爹便病死了,而那地方,也是危机四伏。市集上虽有卖包子的摊贩,但那肉馅,皆是以死人肉混着野菜制成的,价钱还极贵,并非寻常百姓能够买得起的。”
“我娘买不起包子,便只能带着我,找别的东西东西果腹。她总将能找的东西先给我吃,自己却时常两三日吃不饱一顿,所以很快……她也病倒了。”
沈正渊的声音顿了顿,目光放空,似是在在这一刻,回到了遥远的曾经,“你知道吗?我娘她那时候,病得很重,很重。她平时连看我受伤,都要抱着我哭上半天,但那时候,她已经病的神智昏沉了,有时候连我是谁,都认不出来。”
“她认不出我的时候,我就会告诉她,我的名字,告诉她,我是她的儿子。可那时候她还是认不出我,只在那里喊她自己的爹娘,然後就哀求我,让去给她买个肉包子。”
“我没有钱,也没有灵石,所以我只能去那个包子铺,跪在地上求那个老板,施舍我一个包子。他看我可怜,便给了我一把刀,告诉我,他不能坏了城里的规矩,但他可以送给我一把刀,让我用那把刀,给我娘找来吃的。”
“我知道他的意思,那时的人和牲畜并无不同,一样是弱肉强食,厉害的人就能将弱小的人生吞活剥,也能将弱小之人的财物占为己有。但我没有那麽做,我不能因为我有了刀,就去伤害比我更弱小的人,我不想变成只知道利己害人的牲畜。”
“所以我只能回到了那个破庙里,割下了自己的肉,喂给我娘吃。我只是想让她好起来而已,可她吃了肉,清醒後,却又哭着求我快走,别再管她……”
“我不愿意走,也不想走,我只想在我阿娘身边。她不愿意吃我的肉,我就去想别的办法,我去找虫子,找老鼠,每日想尽办法让我能吃饱。可最後她还是走了,因为我能找到吃的,却没有办法给她找到药……她还是病死了……就和我阿爹一样,是活活病死的……”
“但现在,我却连她长什麽样都忘记了,就像我忘记我的阿爹,我的师父丶同门丶好友一样……我已经什麽都没有了,甚至连记忆都没有了……”
他的话音未落,便见李尘尽的话手抚到了他的脸上,随即他便感到唇上一热,一股淡淡的药香味萦绕在鼻间。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感受着这突然而来,很快便也突然而去的吻,默默地抿了抿唇。
李尘尽分开後,却有些後悔,她刚才到底在干什麽?
分明还有一个元神相缚的大问题没解决呢,她怎麽突然犯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