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燕辞这麽一说,显得她好像是什麽小肚鸡肠的人。
“我没生气,”宁青溪道,“就是丢脸,你知道吗?”
霍燕辞奇道:“有什麽好丢脸的?我小时候,奶娘给院子里笼了一处柴火烤红薯,没人告诉我外面的皮不能吃,我啃了一嘴黑,多没世面啊。但是你就不会这样,你这方面比我高多了,我都不觉得丢人。”
神奇的是,他的话就像是一泓清泉,七拐八拐地浇灭了宁青溪的烦躁,宁青溪立马顺着他的话说:“真的假的?你不觉得外面那层脏吗?”
正巧赶上上菜,见有人来了,宁青溪识趣闭嘴,给霍燕辞留了颜面,然而霍燕辞自己接上了话茬:“哪有那麽聪明啊,小时候没见过的东西多了,读书读成了书呆子,书里没写的,一概都不知道。”
宁青溪想象着小小的霍燕辞捧着一只烤地瓜,嘴上黑黢黢的傻样,实在是太有喜感。
房间里的灯光映在霍燕辞的眼睛里,看起来似有无限温柔,他说:“怎麽样?现在不觉得你丢脸了吧?”
宁青溪顺坡下去:“好多了,谢谢你啊,霍燕辞。”
“谢我做什麽?”霍燕辞笑着倒了一杯酒,“没有我,你自己也会把自己调节好的。”
宁青溪笑而不语,心里又默默说了一句,谢谢你。
霍燕辞把酒递到她面前:“尝尝,听说是很新奇的东西。”
这年头,普通人家吃葡萄都得货比三家下定决心再下定决心,拿葡萄酿酒,那就更不可能了,一来成本太高,卖价低了覆盖不了成本,二来卖价高了也没人买单,因此是很稀罕的玩意儿。
宁青溪也不推脱,接过来浅尝了一口,酒精的涩味顷刻间在口腔里爆开,紧接着,酒精仿佛雾化,笼罩在她的周围,呼吸间仿佛都是酒精的味道。
她一时间不设防,一股辛辣的酒气冲到了嗓子里,顿时爆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咳嗽,忙乱间还不忘推开霍燕辞帮她拍背的手:“这酒不错。”
酒液清澈,味道清冽,即便宁青溪只是踏到了品酒的门槛也能喝得出来的不错。
霍燕辞道:“这是当然,哪里的葡萄酒来了都先供着这里,然後其他地方才能捡着次一些的用。”
简言之,得有钱才行。
酒过一巡,宁青溪只觉得脑袋晕晕,身上阵阵发热,忽的听到有人叫她名字,听的不太真切,不过知道是谁,她忙摆手:“不喝了不喝了,明天有事,改天再喝。”
霍燕辞见她真喝不动了,也就作罢,自顾自坐了回去,笑道:“宁小娘子次次吃饭都要酒,我还以为你海量,还特意多给你叫了几坛,结果你还没喝几碗呢就倒了?”
宁青溪摆了摆手:“少酌怡情,宿醉伤身,我今儿已经算是舍命陪君子了。”
霍燕辞笑着摇了摇头,转头看着窗外。
不知道哪家嫁娶,寻常日子里也要放烟花庆祝,隔着老远似乎都听得到锣鼓声声,烟花似乎就炸在面前,绚烂的烟火将人压扁,成了一个剪影。
霍燕辞一个人喝着酒,突然觉得有点没趣,跟一个醉鬼又没什麽好聊的。
就在他低头要倒下一杯的时候,醉鬼不知道什麽时候起来了,还偷摸扰到了他背後,嘻嘻笑道:“霍燕辞,你喜欢我啊?”
霍燕辞一惊,转头看到宁青溪的眸子里混沌一片,一时间摸不准她醒着没有,伸出来一只手指试探着问道:“宁青溪?你发什麽酒疯,来,你看着我,这是几?”
宁青溪一把抓住他的手指,皱着眉头不耐道:“别岔话题,现在还没到你提问的环节。”
“我怎麽觉得你醉的不轻呢?”霍燕辞拽了拽,没把自己的手指给拔。出来,也皱起了眉。
酒鬼的劲儿怎麽这麽大?
“我这不是好好站着呢?我还能跳呢。”
宁青溪说着,真松开他的手指,转身就要出门。
霍燕辞怕她真出门去楼梯那边发疯,抓着手腕把人抓了回来,跟哄小孩一样地说:“行了行了,知道你没醉了,好好坐着吃菜。”
宁青溪另一只手顺势一弹他脑门:“快说。”
“……”霍燕辞:“说什麽?”
喝醉了的宁青溪反应有点慢,她听着霍燕辞的话,忍不住顺着他的话思考。
说什麽?
她说什麽来着?
一旁突然有人说:“你说你要吃什麽?”
宁青溪一拍脑门,恍然大悟:对!她要点一盘藕夹来着!
于是她大着舌头说:“我要一盘小炒肉。”
霍燕辞把一筷子白菜夹在她碗里:“来,吃。”
想找事的醉鬼想了半天,没找到理由,坐下来开始安生吃饭了。
霍燕辞看着她安静嚼白菜的样子,刚才断了的那点愁绪一时间被打破,再也续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