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论钱,常年往来在京城和南方的张富户最不缺的就是钱,那有什麽能让他巴结的呢?
就是权。
起码在寸土寸金的皇城周边很有话语权。
不做他想,宁青溪跟着人,到了边角一处院落,应该是客房,只不过位置偏僻,能听到外面挑货郎叫卖的声音。
他们进屋的时候,屋子中央火盆里木炭烧的噼啪作响。
送他们来的丫头说:“老爷吩咐了,姑娘有什麽用的尽管提要求,不过以後别在客人面前聊这些了,院子里的事情传出去了也不好。”
宁青溪心道,这几天她哪有和其他客人说过话?说的可不就是那烧包?
道完谢,宁青溪把东西安置了,就找到了会客厅。
有长桌长凳摆放着,顺着东西走向排成两列,一张桌上放着厚厚一沓纸,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张富户道:“我的宅子,没有别的要求,就两个字,雅!和阔!地方不用管多大,尽管画!十天以後,我要大概的图纸,这是第一轮比拼,十位中间有半数人通过,进入第二轮,要更加详细的,包括每一棵树,每一朵花的位置都要有,二十天比拼过後,三人进入下一轮!”
宁青溪听得明白。
这不就是甲方要求十天内交草图,二十天内要细化图纸?
好在这甲方虽然糙人一个,但只有留下和滚蛋两种选项,不会一直提出要求来进行修改。
宁青溪还能接受。
张富户继续道:“第三轮比拼,为期一个月,要求诸位要将亭台楼阁等地画出来,让我看得到建造出来後的效果。”
语毕,台下衆人纷纷提笔开始作图,其中不少都是已经名扬京城的造园师,说是一图难求都不为过。
不过宁青溪不知道这些,她走神的时候习惯用虎牙叼着笔。
她在思考。
张富户说既雅且阔,占地与用钱一概不要考虑,然而造园,无非就是亭台楼阁,假水假山这一类。
宁青溪突然想到了什麽。
张富户站在台上,看着那个拖家带口来参赛的,叼着笔啃了半天,动都不动。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果然,就是一个没有自知之明来蹭吃蹭喝的,好在十天以後就能把这人给扫地出门了。
突然,要被扫地出门的那个突然动起来了,一副茅塞顿开的样子,埋头刷刷开始画起来了。
张富户忍不住有点好奇,走过去看了两眼。
只见宁青溪只画了一个歪歪扭扭方不方圆不圆的东西。
张富户:“……”
他到底在期待什麽?
宁青溪对此一无所觉,她现在思绪打开,整个人都很兴奋。
要说阔,那金银陈列未免俗气,那要如何显得阔气呢?
宁青溪想到了中午看到的水池。
现在正值数九隆冬,池塘湖泊一律结了厚厚的冰,然而张家院子里,池塘流水不止,荷花和锦鲤长势喜人,虽然不知道张富户请来了什麽能人巧匠,但就是此一处,足以让人看出,主家财力非凡。
宁青溪要的,恰恰就是这一处。
北方造园,多格局对称,看起来庄严肃穆,虽阔虽雅,但到底毫无新意,而南方则更倾向于虽由人作,宛自天开,园林建筑的布局走向,尽可能是跟着原有地势的特征来走,虽小巧精致,但也别有一番趣味。
更重要的一点是,南方造园,更擅用奇山怪石。
宁青溪心中蓝图展开,宛如已经有一座建好的园子在她面前,她只需要照着画即可,因此下笔如有神。
等她大致勾画好了园子的布局,擡头活动脖子时,这才发现外头天色已晚,如墨水晕开的天穹上不见几颗星子,北风呼啸,带来了不知何处的雪花。
她伸了个懒腰,只见整个会客厅,人都已经走没了,桌上空空如也,只有一旁的箱子上有各人的名字,箱子落了锁,除了写着她名字的那只,剩下的锁上都没有钥匙。
真的是……太超前了。
她将自己的图纸放到箱子里锁好,钥匙就收到袖袋里,转身溜溜达达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