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饿了两顿,她就是想走,也走不了,正抓着桌角,颤颤巍巍地站起,想找一下还有没有别的出口时——
“砰!砰!”
大力撞门声,一下一下传来。
裴清梧吓了一跳,忙将木凳举到身前,警惕地盯着门口。
桌子堵得不错,被撞了几下都没撞开,听着外头的人骂了一句什麽,似乎是又加了几个人,才将门撞开。
一下子,晨光迫不及待地涌进这小小一隅。
裴清梧被晃得下意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梁景山已经被家丁簇拥着,趾高气昂地走到她面前。
“好你个裴东家,知道你没了丈夫,寂寞难耐,没想到却这样浪荡不堪,竟然连胡人都勾搭——”
酥山小集的衆人等了一晚上,等得都快疯了,焦急到恨不得趁宵禁解除,自己亲自去寻的时候,裴清梧阴沉着一张脸回来了。
银岚第一个扑了上去:“我的东家,这是去哪里了?怎麽满身都是灰啊,快把这衣服换下来,我给你洗洗……”
“你有没有事?有受伤吗?这一晚上,你在哪里啊。”
望着关心自己的人,裴清梧闭了闭眼,声音冷极了:“我着了梁景山的算计,有麻烦了。”
她忘了,赛义德是个胡人。
此时虽然风气包容,胡人可以来中原经商,但内心深处,不少人其实是看不起他们的,鄙夷其为蛮夷。
若是个寻常男人,这事都好说,裴清梧的丈夫早就没了,男未婚女未嫁,情投意合谈谈恋爱也无妨,可偏偏赛义德是个胡人!
饶是醉月楼这样的地方,有点名气的姑娘,也不会接胡人为客。
她一个女子,与胡人有染,会被人认为是自甘堕落,连倚门卖笑的花娘都不如。
听闻此事,别人先不说,茜桃已红了眼,咬牙道:“梁景山怎麽如此狠毒?!生意往来罢了,他却要使这样下作的手段!”
见衆人皆一脸愤慨,裴清梧心下一暖。
真好,他们愿意相信自己。
“不管了,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裴清梧道:“银岚,先给我打桶热水吧,昨儿在脏地方待了一晚上,我得洗洗。”
“好。”
沐浴毕,裴清梧披着犹半湿的头发,坐在窗边,往手腕上敷药。
一擡头,却见顾恒在院子里,沉默地磨着刀。
“阿恒,你这是做什麽?!”
裴清梧大惊失色,当即就不顾头发没绾起来,也不顾此时只着一件萱草色寝衣,霍然起身,往院子里走去。
顾恒擡头,精致的脸上是平静的神色。
“我本就是贱籍,若非东家出手相救,早就死在那小巷子了。”
“在这世上,我也没有亲人,唯一的阿娘早没了,这条命,本就是侥幸捡回来的。”
“所以我死不足惜,可梁景山可恶,竟用此法算计东家,分明是想把东家往死路上逼,只是生意纷争,他却想要东家的命!”
“那好啊,先让我来取走他的命!”
说着,顾恒真的要提刀出去。
裴清梧慌忙上前一步,一把抱住他的腰:“不要!阿恒,不值得!”
“我不会因为旁人的几句非议就去死,也不希望你把命搭在这种烂人身上,你的命是我救回来的!我不许你这样糟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