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棚施粥
裴清梧的担心不无道理。
才堪堪过了三日,外头便又传来流民生事的消息。
这次遭殃的是个蜜饯果脯铺子。
经营这家铺子的,是一对中年夫妇,每日起早贪黑,买了新鲜果子来,腌制成各种各样的果脯售卖,在秦州也算小有名气。
这家的遭遇,和采春阁大差不差,不过这一次,流民是三更半夜行动的,巡街的武侯赶过去的时候,小店已经被砸了个七七八八,掌柜夫妇躺在一片狼藉之中,出气多进气少了。
就连酥山小集,夜里也开始会听见有人砸门的声音。
因着同行接二连三出事,裴清梧晚上不敢睡得太死,听见动静就起身了。
和她一样醒着的,还有起来给明义喂夜奶的锦娘。
锦娘本就是个胆小的,听见外头不要命地一阵拍门,吓得瑟瑟发抖,明义也被这阵动静吓到,哇哇大哭起来。
小孩子哭声大,其馀人也纷纷被吵醒了。
“哎呦,小明义怎麽哭了。”
石大勇忙从锦娘手中接过孩子,抱在怀里哄了起来,动作轻车熟路。
“师父,怎麽办?”
眼见砸门声越来越大,于意怯生生地问了句。
“怕什麽,大不了和他们拼了。”
五娘说着,就进厨房抄了把菜刀出来,目露凶光:“他们是可怜,可我们的命就不是命了?好好说几句,难道我们还不会施粮给他们?非要如此,那就拼谁命硬了!”
说着,五娘还挥着菜刀比划了两下。
她自幼跟着爷娘走街串巷地做生意,见惯了无赖生事者,性子自然泼辣得很。
“先把你那刀放下,没事的。”裴清梧示意她稍安勿躁:“咱们大门稳固,一时半会,这群人进不来。”
果然,见怎麽都砸不来门,外头的流民骂了两句。
接着,一阵巨大的动静传来了过来,听着像什麽东西落地了。
“他们……不会把咱们的匾额拆了吧?”茜桃惊惶道:“那可是赵使君写的,他们怎敢……”
“有什麽不敢的……”
裴清梧生在丰衣足食的21世纪,哪怕父母刚离婚的时候,日子困难一点,但绝不至于到饿肚子丶难以生存的地步。
读历史的时候,每读到“岁大饥,民相食”的句子,感悟便没那麽深刻。
可如今穿越了,真切地置身于此等境地,看着那一双双饿红了的眼睛,才懂那短短一句背後的惨烈。
这个时候的人,其实与动物无异了。
再这样下去,莫说只是赵珏写的一块匾额了,就是赵珏本人,都有可能被愤怒的灾民活撕了。
这个夜晚,就这样惊心动魄地度过了。
第二日清晨,裴清梧出门去看,果见那匾额躺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她蹲下身去,拾起一小块碎片,摩挲着思虑良久,果断起身道:“阿恒,陪我去见赵使君。”
秦州府衙门。
赵珏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了。
他已经做尽了一切,一州父母官该做的事,安置流民丶抗洪救灾……
可流民数量甚多,仓中馀粮也支撑不住,眼见如今闹事的越来越多,他急得嘴角都起了个燎泡。
听闻裴清梧求见的时候,还是理了理衣冠,出门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