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刚刚爬上窗棂,将院子染上一层浅金。
酥山小集的衆人围坐在堂屋的方桌旁,金黄酥脆的古楼子胡饼被切开,露出诱人的羊肉夹层;洁白的酪浆淋上琥珀色的蜜汁,点缀着雪梨片;杏酪粥热气腾腾,散发着温润的谷物与杏仁的甜香。
简单的朝食,却因银岚的手艺显得格外丰盛诱人。
顾恒几乎是最後一个落座的,刻意选了离裴清梧最远的位置,全程低着头,仿佛要把脸埋进面前的粥碗里。
他机械地撕扯着胡饼,往日觉得喷香无比的美食,此刻味同嚼蜡。
脸颊上那隐约的红印还未完全消退,耳根更是始终泛着不自然的潮红。
见状,裴清梧夹了一块酥脆的胡饼边角放到他面前的碟子里,关切地问:“阿恒,看你脸色不大好,早起就红着脸,可是夜里着了凉?还是身子哪里不适?”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婉,带着真切的担忧。
但那声音落在顾恒耳中,却如同惊雷。
他猛地一颤,手中的勺子“哐当”一声掉进粥碗里,溅起的粥点落在桌面上。
“没丶没有!东家,我丶我很好!”
他慌忙去捡勺子,头垂得更低,眼神躲闪,根本不敢看裴清梧一眼,连脖子都红透了。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和尴尬。
锦娘抱着明义,目光在顾恒和裴清梧之间疑惑地转了转。
银岚也停下了咀嚼。
“哈哈哈!”石大勇适时地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打破了沉默。
他用力拍了拍顾恒的肩膀,力道大得顾恒一个趔趄。
“东家莫担忧,这小子不是病!是热血上头,年轻人嘛,火力旺!大清早的还得去冲凉水洗床单呢,散散热气就没事了!”
他挤眉弄眼,话里有话。
裴清梧虽不明就里,但听石大勇说得笃定,又见顾恒只是羞臊并非病弱,便也放下心来,只当是少年人偶有的古怪,温声道:“没事就好……快吃吧,饼凉了就硬了。”
顾恒这才松了口气,默默扒拉着粥,心里对石大勇的解围又是感激又是窘迫。
早饭将尽,进来一个婆子通报:“裴东家,我们娘子我来了。”
裴清梧认出是李别驾府上的吴妈妈,急忙起身去迎。
前院,李引珠提着一个小巧精致的檀木提盒,笑盈盈地走了进来。
她今日穿着一身鹅黄的衫裙,像只活泼的黄莺。
“引珠快坐,可用过朝食了?”
“用过了用过了。”
李引珠将手中提盒小心地放在桌上,打开盒盖,一股清幽的混合木质香料气息飘散出来,盖过了饭食的馀香。
盒内整齐码放着几块色泽沉郁的香饼。
“你前些日子托我调制的香,我弄好了,可是费了好些功夫呢。”
她语气带着几分小得意。
“按你的意思,我觉得鲜花饼的味儿最好做,便用了沉香打底,加入苏合香和安息香,又特意选了品质极好的干玫瑰花瓣和桂花蕊,研磨成细末融入其中,再辅以少许甘松香和丁子香,最後用上好的蜂蜜和枣花蜜调和定型。”
介绍完毕,李引珠取出一小块香饼,放在桌上一只小巧的熏炉里,用火箸轻轻拨燃,再将香饼放在炭火之上,盖上炉盖。
一缕青烟袅袅升起。
起初,是沉香混合着蜜糖的沉稳甜意,很快,烘烤谷物般的温暖焦香弥漫开来,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烤炉旁。
紧接着,被炭火温度催发,浓郁玫瑰芬芳和清甜桂花香涌出,完美交融在一起,中间还跳跃着蜂蜜的甜润和一丝类似酥皮的奶脂香气。
闻着,就勾人馋虫。
“呀!”茜桃第一个惊喜地叫出声:“这可不就是咱们家刚出炉的鲜花饼的味儿吗?太像了!简直神了!”
裴清梧也满是赞叹:“引珠妙手,这正是我想要的味道!”
说起鲜花饼,倒让顾恒想起来他和裴清梧的初见。
她就是用一块鲜花饼,让自己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