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恒见她喜欢,眼角眉梢便都染上了满足的笑意。
船行至一段水流湍急之处,颠簸得厉害。
裴清梧虽不晕船,却也觉得有些不适,靠在榻上,眉尖微蹙。
顾恒见状,默默坐到她身边,让她靠在自己肩上,一只手稳稳揽住她,另一只手轻轻按压着她腕间的内关xue。
“小时候会随阿娘行船,她教我的,说按这里能舒解不适。”他低声解释,手法轻柔,力道适中。
裴清梧靠着他坚实温暖的肩臂,鼻尖是他身上清冽好闻的气息,腕间是他温热的力度,那不适之感竟真的渐渐消散了。
窗外是奔腾的江水与呼啸的风,舱内却是一片令人安心的宁静。
她闭上眼,几乎要在他怀中睡去。
恍惚间,感到一个轻柔的吻,落在她的发顶,带着无尽的珍视。
越往北行,景致与江南水乡的婉约渐次不同,天地愈发开阔,山峦呈现出一种苍劲的黛色。
离秦州越近,裴清梧心中那份近乡情怯之感便越发明显。
她虽不言,顾恒却敏锐地察觉到了。
这日傍晚,船泊在一个小镇码头过夜。
顾恒对芸香嘱咐了几句,便带着裴清梧下了船。
“带姐姐去个地方。”
他引着她,穿过青石板铺就的街道,来到镇外一片缓坡。
坡上植满了杏树,此时正值花期,粉白的花朵如云似霞,烂漫至极。
落日熔金,给整片杏林和远处的田野房舍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
“姐姐你看,”顾恒指着那片静谧的村落和无边的花海:“战火停了,天地依旧,生机复萌,秦州或许不再是记忆中的模样,但那里的人,经历过磨难,只会更加坚韧地活下去。”
“我们回去,不是凭吊过往,而是去看望新生。”
裴清梧望着眼前安宁祥和的景象,心中那份微妙的惆怅与不安,仿佛被这春日的暖风与花香悄然抚平了。
她将头轻轻靠在他肩上,低声道:“阿恒,谢谢你。”
谢谢他一路相伴,谢谢他知她丶懂她,总能在她需要时,给予最熨帖的支撑。
在船上度过了大半个月後,他们终于弃舟登岸,换乘马车,向着秦州城最後一段路程进发。
马车不比船舱平稳,颠簸得更甚。
顾恒便在车厢里铺了厚厚的软垫,角落固定着一个小几,上面放着温茶的水囊和裴清梧爱吃的几样点心。
他依旧坐在她身侧,让她靠着自己,时而为她读一卷闲书,时而指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物,说些趣闻逗她开心。
这日午後,裴清梧有些昏昏欲睡。
朦胧间,感觉顾恒小心翼翼地调整了姿势,让她睡得更舒服些,又拿起一件薄披风,轻轻盖在她身上。
他的动作极其轻柔,生怕惊醒了她。
她其实并未完全睡着,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目光长久地停留在自己脸上,那目光温柔得如同月华,充满了无声的爱怜。
心中不由得悸动,却贪恋这份静谧的温柔,依旧闭着眼,假装熟睡。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经过一段坑洼路面,猛地颠簸了一下。
裴清梧身子一倾,顾恒立刻伸手将她牢牢护住。
她顺势“醒”来,对上他关切的眼神。
“是吵醒姐姐了?”
裴清梧摇摇头,坐直身子,理了理微乱的鬓发,唇角却不由自主地弯起:“没有,睡得很好……”
她看向窗外,远处,秦州城熟悉的轮廓已隐约可见。
城墙上飘扬着崭新的龙旗,城门口车马人流,秩序井然,透着劫後新生的活力。
她深吸一口气,不再有彷徨,只有归来的平静与一丝期待。
伸出手,主动握住了顾恒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阿恒,我们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