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赶紧说说,我们给你出出主意。”
何泽兰等的就是这一句。
她其实不是太喜欢和街坊邻居拉扯家事,不管是坏事还是好事都不想当作别人的谈资。
可这一次她不但说了,还说了很多很多。
说程芬哪里做得不好、又说程芬怎么惹她生气,说来说去就感觉是被她彻底伤了心,然后才带出了她想说的重点,“既然她这么看不上我这个当妈的,那我也没必要时时为她考虑,本身家里就过得拘谨,与其把钱给她都得不到一声好,倒不如用这笔钱给家里置办一身新衣服。”
既然这一百块钱嫁妆带来的是无尽的麻烦,吸引来的又是恶心的苍蝇,那就花了吧。
不花也是便宜一个外人,倒不如花在自家人身上。
何泽兰像是做了决定,“我和老江也就搭伙过日子的时候买了身新衣,这衬衣都穿了十来年了也该换换了,孩子们也都大了穿新衣有新气象。”
说着,她对着冯婆子道:“婶子,你能不能借我点布票,等过了年我就还你。”
“行吗,那有什么不行的。”冯婆子乐意借,她一脸欣慰的道,“你早该这么想了,把钱花了也省得招惹来一群乱七八糟的人……你等会,我这就去给你拿票。”
不单单冯婆子怎么说,周边的人也纷纷开了口。
“你家程芬是挺没良心的,指望她是指望不上,倒不如把心思放在其他子女身上。”
“上回我还听到她骂你家程华傻子呢,这当妹妹的心可真狠。”
“一百块钱把心都给喂大了,她不会不同意吧?”
“又不是她挣来的钱,她有什么资格同不同意?再说了,钱都花了她还能怎么办?”
其实听到这些话何泽兰心里还是有一些不舒坦,但她没有替程芬反驳,这本身就是她想要做的事。
不是她这个当妈的狠心,要是不做点什么,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程芬掉入火坑吧?
借着这几位街坊的嘴,她希望让其他人都知道,这笔嫁妆她不给了。
不但不给,她还得花掉。
只有花掉,才会让人都觉得她不是一时的气话。
这么想着,借到布票她就回屋拿钱,没去供销社而是去了远点的百货大楼,这一趟硬是把她手里的钱花光了。
等她回家时,手里拎着两大包东西。
江湛生瞧着,水都顾不上喝,问道:“你这是买得什么?”
“衣服,一人一套衣服。”何泽兰将衣服拿出来,小声问了一声,“程芬呢?”
“屋里呢。”江湛生将布包打开,等看清里面的东西,一口气都快提不上了,“咋买了这么多衣服?”
这一套套的,感觉有五六套?
摸着是那种特耐穿的料子,估摸着一套也得十几块钱,加在一块不得大几十?
江湛生知道他们两夫妻手里还有多少家底,花光了也买不下这么多衣服吧?
不过还没等他问出来,何泽兰就故意大声道:“我拿一百块钱买的,我自己的钱想给谁就给谁,想怎么花就怎么花,没道理我辛苦挣得钱便宜了一个外人。”
话音刚刚落下,从右侧的房间里就冲出来一个身影,直接就这么冲出了门外,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何泽兰绷着脸,哪里不知道她是在耍性子,但她这次就没打算退让。
一想到那个蒋晨,她心里就恶心。
“怎么,你们两母女吵架了?”江湛生哪里没看出来,他拿起一件深色的上衣,“你拿那一百块钱买的?”
何泽兰点了点头,家里的人都在,但都是一大家子她倒也不觉得这件事说出来丢人,便将下午的事说出来,并道:“那蒋晨盯上的就是程芬的嫁妆,既然招来的都是恶心人的东西,倒不如都花了。”
她将一件一件衣服递出去,嘴上这么说但心里还是挺肉疼的。
她这辈子就没一下子花过这么多钱,哪怕是已经决定好的事,心里都疼得直抽抽,不过她没表现出来,而是道:“都试试,要是不合身我来改。”
“谢谢妈!”
“谢谢何阿姨。”
“哇哇哇,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啊,又有肉包又有新衣服!”
“我也有啊?”江湛生接过一件深蓝的薄外套,笑眯了眼,“这都好久没穿新衣服了,等会可得好好试试,程荭,你给你妈把热着的包子拿来。”
“好。”程荭起身走去厨房。
何泽兰看着她的背影叹气,“要是她也像程荭这么懂事就好了。”
江湛生劝慰一句,“以后她就会懂。”
何泽兰可不这么想,伸手拍了拍胸口,她气道:“都二十一岁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她居然还想着跟那个人下乡,我真的是……算了,我才懒得管她。”
江湛生没顺着她的话往下说,而是给她倒了杯水。
嘴上说气,恨不得以后不管不问。
可哪里真做得到?
这就是当父母的无奈,再不好、再失望,那都是自己的儿女,是自己从那么一点点大抚养成人,看着她牙牙学语、看着她步履蹒跚、教她怎么学会叫“爸爸妈妈”。
现在说得再笃定,可以后真生什么事,照样会担心、照样会心疼,也会想尽办法帮孩子跨过难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