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雾看着针头没入路威贤的皮肤,一直到闻天客贴好胶布才放松下来。不同以往在实验室中无聊的生活,阿雾近日对自己的身体有了更清楚的认知:“我的血如果只是流出来可以治愈人类,但也可以在接触空气後变成血雾。”要是时间够长,人最终会在里面化掉。
出于私心,他不想告诉路威贤最後一点。
“除此之外,你还吃了湖里的类蛇生物,对吧?”闻天客头也不擡地问着阿雾。不得不承认,实验体这几日释放出的微妙敌意让他很不爽。
痛感没有消失,路威贤看了一眼自己回出来的血,阿雾帮忙滑动了调节器。他幽幽盯着闻天客:“那生物一跑到蓝湖里身体就能恢复。”
闻天客脖子上的竹子似乎更艳了,他用事先准备好的热毛巾敷上路威贤被橡胶管勒出印子的胳膊:“过会我就帮你拔针。”
“阿雾在湖里吞噬了那个生物,血液受到了它和湖水的影响,”闻天客也是在被路威贤逼着休息时才梳理清其中的瓜葛,他看向那瓶好不容易才配置出的药剂,“这瓶药不是为了放慢基因修正的速度,而是掩盖它。”
蓝紫色湖水可以将事物复原成最本质的模样。只要控制好剂量,路威贤的基因当然也可以被调整。打针带来的痛感逐渐变弱,路威贤明白闻天客的用意:“不能让研究所发现我的真实基因。”
徐风时在电话中说已经替他联系好了副所长,可以帮他进行检查并尽量减轻“兽种实验”带来的副作用。
路威贤必须扮演好自己为兽种实验所困的悲惨人设,他不能暴露自己来自未来,更不能将多年後已经稳定的兽种基因提前带到这个时代。
这种足以改变战况的变化所带来的可不是蝴蝶效应,说成巨鹰效应都不为过。
闻天客感觉自己的眼球又开始了跳动。这种程度的不适影响不了什麽,但它绝对不是一个好征兆。
“药效最多维持一天,不然副作用太强。我再去准备些应急用的。”闻天客给了阿雾一个眼神,然後率先离开路威贤的房间。阿雾犹豫了一会跟了上去。
“怎麽?”
“上一次我没能进入这个时空,只有你陪在他身边。”闻天客直截了当地开口。
阿雾微微愣住。
“我不记得。”阿雾看向闻天客,对方比他多出一段和路威贤相处的记忆,每每意识到这一点,他心中竟然生不出丝毫嫉妒,有的只是万分庆幸。
还好他不记得了。
“你之前让他很悲伤,”闻天客盯着阿雾,他必须事先警告好对方,“这回无论如何你都不能出错。”
安然睡去的日子让早已模糊的记忆渐渐复苏。
衣衫整洁正在办公的男人突然抓起挂在胸前的玉石:“你回来了?”
沦落到那颗神秘星球後,闻天客以为自己再也活不下去了。他仰倒在黄土上,散发着光晕的奇怪石头中却传来了声音。
他赖以生存的声音突然消失在某一天。不管他怎麽呼唤,路威贤都没有再回应。
直到那天夜晚,路威贤的声音无比疲惫:“我回来了。”
“我好像回到了过去,差一点就看到了……”倦怠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闻天客将项链拆下靠近耳边。
“有受伤吗?”闻天客忍不住向路威贤追问。
“不算受伤,”路威贤回应着他的关心,“实验体‘救’了我。”
在说到“救”字时路威贤下意识加重了语气。闻天客听路威贤提过实验体,对方智商极高且极为憎恨人类,会干出什麽事似乎都不意外。
“那你——”
“谢谢你愿意听我说话,”路威贤打断了他,这不是他想向别人详细诉说的话题,“我不想再谈这件事了。”
“陪我一会就好。”
亲人友人都奔向了不同方向,只有自己这个异世人还留在他身边。
闻天客闭上眼:“我会一直一直陪着你。”
路威贤的呼吸声轻轻的,他早在不知不觉中习惯了藏匿气息:“谢谢你。”
闻天客想象出了青年抱着腿低垂下头的情景,他从来没有这麽心疼过一个人。
只是短短的几年,为什麽一切会变成这样?
不要孤单,不要悲伤。
拜托你了。
闻天客荒缪地想要祈求让他们相逢的命运。
“我想更多地联系你,”闻天客把能够传递声音的玉石捧在手心,“我一定会……”
最初为了相见,闻天客筹备了一个项目。等实验成功,至少他能在另一端帮路威贤检测危险。
“好好休息……我想你夜夜好梦。”
“我会努力的,”路威贤好像露出了笑容,“你也要好好生活。”
闻天客的世界平静,像一潭死水。
路威贤的世界动荡,像一场森火。
闻天客独自调整着数据,一直到路威贤沉沉睡去才终于放下了心。他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双眸中的两抹金意图成为他人的火炬。
他们相遇了。既然他们相遇了,闻天客相信自己在路威贤的生命里一定能起到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