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迹之啧了一声,“我当然知道这诗出自何人之手。只怕说出来堕了你们这些读书人的脸面。”
衆人闻言皆有些不服气,“怎麽就能堕了我们的脸面了?我们读圣贤书,明理晓事,裴郎中怎能揣测吾人乃嫉贤妒能之辈?”
裴迹之用手指在腕上牵着的红绳轻轻一挑,侧过脸朝沈亦谣扬了扬眉,使了个眼神,意思是“看我帮你拿下这局”。
眉宇间神采飞扬。
又转过脸去,朝着楼下的人轻轻呵了一声。
“此诗乃我夫人所作。”
闻言,衆人皆哑口无言。
片刻寂静之後,李率站出来,皱着眉,“裴郎中真是说笑。这诗怎麽能是一个内宅妇人所作呢?莫不是裴郎中丧妻悲痛过度,说的胡话吧?”
“哦?”裴迹之勾起唇角,“那李拾遗不若讲讲,这诗怎麽就不能是拙荆所作呢?”
“内宅妇人深居简出相夫教子,即便能诵读诗文。也不过是些附庸风雅的深闺诗。此诗意境深远开阔有任侠豪气,又与诸公所作名篇并列。诗中意境,若不是周游过名山大川的男儿,是不可能写出的。”
“嗯嗯。”裴迹之点点头,一边回过头朝沈亦谣使了个暧昧的眼神,“还有呢?”
李率一塞,见裴迹之不反驳,以为自己切中了要点,继续说道,“京中从未听闻过尊夫人诗篇。若是尊夫人所作,为何此前从未听闻过夫人才名?”
裴迹之冷哼一声,正欲开口。
“正是。”门口却传来一声女子的声音。“尊夫人才名没有听说过,善妒不孝的恶名倒是略有耳闻呢。”
沈亦谣飘到空中,往下一望,一个头戴幂篱,身穿蜜合色半臂襦裙的女子从门口暗影处走出来。
小声“咦”了一声。
裴迹之打眼望来,头朝沈亦谣一歪。用耳朵主动找沈亦谣接话。
沈亦谣飘到裴迹之耳边,手捂口悄声耳语,有些幸灾乐祸,“山阳李氏。当年你要和离再娶的那个。”
裴迹之当即敛了神色,给她飞去一记眼刀。意思是,“提这个做什麽。”
李氏聘聘婷婷走到王采钧身边,身後跟来一大群莺莺燕燕的夫人们。
王采钧眉头一皱,小声问道,“你来这里做什麽?”
看来这李氏如今已是王采钧的夫人了。
沈亦谣仰躺在空中,翘起二郎腿,听这李氏要如何编排自己。
“我和夫人们来此登楼赏玩,巧遇而已,跟你有什麽关系。”李氏拧着眉小声同王采钧回了话,又扶着幂篱转向二楼,面纱之下,樱唇若隐若现,“尊夫人当年的名声,男人们不知道,我们女人可口耳相传呢。”
“听说当年那沈氏专横,不修女德,与裴郎中夫妻失和。闹得梁国府鸡犬不宁。”李氏温声细语,慢刀子割人,“裴郎中要和离,夫人死了倒是伉俪情深上了。听说裴郎中为了亡妻辞官脑筋不太正常了,今日一见,那流言听来倒有几分道理。”
裴迹之听她果然提起当年的事情,脸色一沉,心中烦闷得紧,偷偷往旁边瞄了一眼,“我不同你说话,我同你夫君说。”
李氏伶牙俐齿,快嘴道,“怎麽了?尊夫人是女中豪杰,堪写诗与太师比肩。我就是无知妇人,不配同你裴郎中理论?”
旁边几个妇人也附和道,“就是。当年那沈氏不孝不敬的事,京中女眷衆人皆知。若你那亡妻沈氏是什麽才女,怎麽会闹到休妻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