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亦谣上前攥住裴迹之的衣领,声嘶力竭,“我爹娘死的时候,我没怨他们抛下我!我身上有他们再也背负不起的人生!他们在地下不会想看到我自暴自弃!”
裴迹之脖颈大片泛红,青筋暴起,两眼泛着血丝,直直盯着沈亦谣,“就因为死人的期望,活人就这样日夜熬着?我三年来没睡过一个好觉!”
裴迹之不受控地皱眉眦目,一拳拳砸在桌案上,本就摇摇欲坠的桌案顿时从中裂开一个大缝,“你告诉我这样的日子还要过三十年?四十年!”
“你怎麽忍心?我一闭上眼就是对自己的恨!我想让你活啊!”裴迹之嘶吼出声,“你一心想走!连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亡魂都不愿意留下来陪我!我送你自由,送你回家!我舍下自己卑鄙的欲望送你离开,那你回报给我什麽!你要我在没有你的日子里继续熬!一辈子那麽长啊!”
裴迹之猛地伸出腿,一脚狠踹上旁边的桌腿!
“轰——!”
桌子终于承受不住,满桌零碎和衣裳散落一地。
沈亦谣在巨大的倒塌声中泣不成声,呼吸几乎停滞。
眼前的人气血翻涌,红气爬满全身。
二人终于彻底崩溃。
这桩悬案,到底是没有答案。
圆过和尚说得对,一路相送,越送越远。
没有告别,其实是对死人的宽恕。
因为舍不得丶放不下,不去想丶不去看,就不痛苦。
“我留不了,裴迹之。”沈亦谣松开手,裴迹之滚烫的肌肤终于脱开她的手心,“不是不想留,是留不了。”
“迟早的事。”沈亦谣别开眼,看着地下的鸡零狗碎。“我们速战速决,早点解脱吧。”
眼前因泪光而模糊,烛火摇曳下,地上有一团亮闪闪的金光晃着沈亦谣的眼。
沈亦谣擦掉泪,蹲下身,捡起地上的东西。
那是一枚金镶玉的长命锁。
工艺做得繁琐复杂,金丝绕着碧绿翡翠咬成一圈茂盛的繁花。
悬着的金铃铛因沈亦谣的动作发出叮铃脆响。
这枚小小的金锁,当时一定承载着无限希冀。
裴迹之看着地上的长命锁被一团虚无捡起。
那是沈亦谣怀孕时他托京城最好的金匠做的,因为工艺太复杂,工期起码要半年以上。
裴迹之以为他们等得到。
等到这枚金锁终于到他手上时,他已经不敢打开这个漆盒,不敢献宝让沈亦谣伤心。
多年来,终于在这一刻见到它的样子。
精美远远超过他的画稿。
“收下吧。”裴迹之垂目看着它,“这也是我对你的期望。”
沈亦谣怔怔地将这枚长命锁握在手心。
送死人长命锁。
说不上她和裴迹之相比,两个人谁更残酷。
门外纷乱的脚步声一路从远处冲进房门来。
“啪!”地一声,门被推开。
梁国公身边的小厮肃安面色慌张地冲进来,“世子爷,快去看看国公爷吧!国公爷快不行了!”
沈亦谣猛地起身,捏住裴迹之颤抖的手腕,“我和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