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同一个医院,同一个住院部,六楼。
夜雨已经停了,空气里带着湿冷的寒意,守在护士站的小护士支着下巴,昏昏欲睡。
陆今安在她面前站了一会儿,咬在嘴里的那根一直未点燃的烟,被他用红肿的左手摘了下来,随手一撇,扔进了垃圾桶中。
他将身体用力前倾,趴在了护士站的台面上。
下一刻,脸上的冷漠被惊慌焦急取代。
“护士,我是6-66房间病人的家属。”他拍着桌面,惊醒了护士,“我和我哥哥出车祸了,我哥哥现在危在旦夕,命快保不住了,他只想在这个时候见我爸一面!”
小护士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惊得有些发懵,她看着脸上都是伤痕的陆今安问:“你爸爸是谁?”
“6-66的陆昊。”陆今安语速极快,同时掏出证件拍在台面上,“你看,我就是他儿子。”
“可是……特护病房的病人要接出去,需要走流程,办手续的。”小护士有些为难。
“真的来不及了!护士。”
“这……”
“这是我哥哥的最後遗愿了。”陆今安的声音带着哽咽,眼眶也逼真地泛红。
“……好吧,明天你能来给6-66补办手续吗?”
“能。”
陆今安直起身体,转身向走廊深处走去,脸上的惊慌和无措如同潮水般退去,恢复成了一片冰冷的平静。
“一会儿让你的人拖住护士站,别让他们这麽快反应过来。”他对一直无声跟在身後的盛屿低声吩咐。
“另外,”他转头,伸出那只被鞋底碾过,红肿不堪的左手,“胶带。”
盛屿从风衣兜里翻出一卷胶带放在了陆今安的手中:“你知道我会有这些东西?”
若在平常,陆今安肯定会笑着回一句的,但此刻,他只是面无表情地又说:“捆扎带。”
盛屿再次奉上东西:“自己动手?需要我做什麽?”
“病房里有一个护工,我需要他闭嘴。还有,一会儿帮我把陆昊送去疗养院。”
“你不去?”
“我……再守一会儿宋闻。”
……
伤手在门上轻轻一推,病房中的黑暗与走廊上的微光搅在了一起。
陆今安看着病床上隐约的身影,慢慢走了进去,他身後的盛屿随行而入,回手关上了门。
片刻後,病房内传出一声痛哼,随即是模糊惊恐的“陆今安!”
铁质的病床似乎被什麽力量撞击,发出了一阵剧烈的摇晃和摩擦声,但下一刻,所有声响都变成了被堵住的呜咽。
黑暗中,一个高大的身影立在床前,看着病床上连深夜都掩不住的惊怒与苍老面孔,问身後坐在沙发上的人:“你刚才放倒护工时,是怎麽劈的?”
盛屿靠在沙发背上,不算走心地指导:“手刀。劈後颈,但不是正中央,侧一点,用手掌外侧发力。”
“你是新手,未必一次能成功。”
站在床前的陆今安终于露出一个笑容,他微微倾身,看着被封了嘴丶捆了手惊恐万分的陆昊,慢慢说道:“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爸,您配合一点,我是新手,没什麽经验,要是一不小心,力道没掌握好,劈断了您的颈骨,那可就糟糕了。”
他直起身,从床尾缓步走到床侧。举起那只红肿未消的左手,手掌外侧绷紧,瞄准位置,毫不犹豫地用力劈了下去!
……
凌晨四点,破晓前夕,似乎是夜最深的时候。
这会儿极静,白日里人声鼎沸的医院也陷入了沉睡般的寂静,只有偶尔从远处街路传来的模糊车声,让此刻的深夜显得更加空寂。
陆今安独自坐在住院部门前的台阶上,用左手摘了烟,看着暗淡的天色,慢慢吐出了口中的烟雾。
身後传来不疾不徐的脚步声。陆今安微微侧目,看到了林知弈和那个总是错半步跟在他身後的保镖。
夹着烟的手指紧了一下,陆今安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声音:“宋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