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莲池凤音
存菊堂的窗棂糊着层薄纱,将初秋的日光滤得柔和。徐丽雅斜倚在软榻上,手里翻着本旧书,目光却落在书页外的虚空处。殿门吱呀一声开了,皇帝带着一身金桂香走进来,她连眼皮都没擡一下。
“身子好些了?”皇帝在她身边坐下,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温和。自她晋为敦婕妤,两人还是头次见面。
徐丽雅翻过一页书,声音淡得像水:“劳陛下挂心,没死。”
皇帝脸上的笑意僵了僵。他知道她还在怨,怨当年的中毒,怨存菊堂的时疫,可帝王的恩宠从来不是用来看脸色的。他耐着性子道:“前几日赏你的东珠,怎麽没戴?”
“不敢戴。”徐丽雅合上书,擡眼看向他,眼底没半点温度,“免得又被人说成是恃宠而骄,招来横祸。”
这话像根针,扎得皇帝心头发闷。他原想缓和关系,却讨了个没趣,起身拂袖道:“你好生静养吧。”
走出存菊堂,皇帝的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李德全察言观色,轻声道:“陛下,慧昭仪宫里的晚菊开得正好,不如去瞧瞧?”
芳林殿的暖阁里,武绮思正假寐。听到脚步声,她睫毛颤了颤,却依旧闭着眼。皇帝在她身边坐下,指尖轻轻拂过她脖颈。
那道被猫爪抓伤的疤痕,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只馀下浅浅一道粉痕。
“还装睡?”皇帝低笑,捏了捏她的脸颊,“这疤痕淡得快,倒是省了不少心。”
武绮思睁开眼,顺势靠在他怀里:“陛下怎麽来了?”
“刚从存菊堂过来。”皇帝叹了口气,“敦婕妤的性子,倒是越来越冷了。”
武绮思没接话,只是把玩着他腰间的玉佩。皇帝忽然道:“太医院的江太医,你知道吗?”
“略有耳闻。”武绮思擡头,“听说他医术平平,还总爱收些小恩小惠。”
“何止是小恩小惠。”皇帝冷哼,“昨儿查出来,他竟收受宫女太监的贿赂,给人乱开方子,害了好几条人命。这种无德之辈,留着也是祸害。”
武绮思心中一动,轻声道:“说起太医,温太医倒是仁心仁术,前几日还为防治时疫寻到了古方,只是一直没机会得陛下赏识。”
皇帝想了想,点头道:“你说的是那个给敦婕妤治时疫的温实初?确实是个靠谱的。传朕旨意,升他为太医院院判,掌管院务。”
消息传到闲月阁,韦美人正对着一碗黑漆漆的汤药发愁。听闻江太医被革职下狱,她猛地将药碗摔在地上:“陛下怎麽能这麽做!江太医是我的人!”
她疯了似的要去养心殿求情,却被曹才人拦住:“美人三思!江太医罪证确凿,您这时候去求情,只会引火烧身!”
韦美人哪里听得进去,一路闹到养心殿,跪在地上哭喊道:“陛下!江太医虽有错,却也为宫里效力多年,求陛下看在他往日的情分上,饶他一命!”
皇帝正在看温太医呈上来的医案,闻言皱了皱眉:“他草菅人命,罪无可赦。你若实在念旧,朕允你给他家人些抚恤,也算全了你的情分。”
这话已是给足了颜面。韦美人却不依不饶,直到李德全出来传话,说江太医畏罪自尽,她才瘫坐在地上,半晌说不出话。皇帝终究是没给她留脸面,那句厚葬,不过是堵住悠悠衆口的场面话。
几日後,皇帝忽然来了兴致,要为武绮思画妆。他拿着眉笔,在她眉间细细勾勒,画出一朵栩栩如生的梨花,粉白相间,衬得她眉眼越发清丽。
“这叫姣梨妆,”皇帝退後两步,满意地笑了,“往後,就成了你的专属妆容。”
不出三日,这姣梨妆便风靡了整个後宫。宫女嫔妃们都学着画,可谁也画不出武绮思那份清丽中带着的温婉。
武绮思生辰那日,皇帝在御花园摆了流水宴,邀了所有嫔妃。席间歌舞升平,觥筹交错,皇帝的目光却总黏在武绮思身上,惹得旁人嫉妒不已。
酒过三巡,顺婕妤忽然起身,笑道:“臣妾无以为贺,只能借这满湖莲花,为昭仪娘娘助兴。”
衆人往湖边望去,只见原本含苞的莲荷,不知何时竟尽数绽放,粉白相间的花瓣映着月光,美得像幻境。更奇的是,顺婕妤取出一支玉笛,吹奏起《凤凰于飞》的曲子,笛声清越,竟引得远处的夜鸟盘旋不去,仿佛真有凤凰来仪。
“好!”皇帝抚掌大笑,“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赏顺婕妤玉如意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