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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青灯古佛（第1页）

第四十六章青灯古佛

永寿宫的産房里，血腥味尚未散尽，武绮思躺在冰冷的床榻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帐顶。侍女抱着襁褓走近，轻声道：“娘娘，公主醒了。”

襁褓中的女婴皱着小脸，哭声却响亮得很。武绮思伸出手，指尖轻轻划过女儿柔嫩的脸颊，泪水无声滑落。这是她在这深宫里唯一的牵挂了。

皇帝走进来，脸上带着难得的笑意，接过襁褓仔细看着：“眉眼像你，真是个可人儿。就叫绾绾吧，封号安康，愿她一生平安康健。”

“绾绾……”武绮思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心脏像被针扎了一下。纯贵妃的小名，正是婉柔。原来，连女儿的名字，都要带着那个女人的影子。

皇帝似乎没察觉她的异样，自顾自道：“绮思，你为朕诞下公主，劳苦功高。朕打算晋封你为皇贵妃，统领六宫事宜。”

武绮思猛地转过头，眼中满是嘲讽：“陛下不必了。”她撑着虚弱的身体坐起来，“臣妾如今是罪臣之女，不配做这皇贵妃。恳请陛下恩准，让臣妾前往静安寺修行，了此残生。”

皇帝愣住了，脸上的笑容僵住：“你说什麽？”

“臣妾心意已决。”武绮思的声音平静却坚定，“只是绾绾还小，臣妾恳请陛下将她交给和婕妤抚养。和婕妤心性温和，定会待她如亲女。”她知道，只有远离自己这个罪臣之女，绾绾才能平安长大。

皇帝看着她决绝的眼神，心中莫名升起一丝烦躁，却又说不出反驳的话。武家倒台，她留在宫中确实尴尬，送去修行或许是最好的安排。“好，朕准了。”他丢下这句话，转身拂袖而去。

三日後，武绮思换上一身素衣，抱着绾绾最後看了一眼。和婕妤红着眼眶走上前：“妹妹放心，我定会视绾绾如己出，绝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武绮思将女儿交到她手中，深深叩首：“多谢姐姐。”

她起身往外走，青禾和青锁提着简单的行囊，坚定地跟在她身後。“小主去哪，奴婢就去哪。”青禾哽咽着说。

宫门口，徐丽雅和温太医早已等候在那里。徐丽雅拉着她的手，泪水涟涟：“你真的要走？”

“姐姐保重。”武绮思回握住她的手，千言万语都化作这四个字。

温太医递过一个药箱：“里面是些常用的药材和伤药，寺里条件苦，你多保重。”他顿了顿，低声道，“陛下允了我随时能去寺里问诊，有难处，就让人捎信给我。”

武绮思感激地点点头。这时，一个小小的身影从角落里跑出来，扑通一声跪在她面前。

是四皇子弘昀。“母妃！你不要走！”

武绮思的心像被撕裂一般，蹲下身抱住他：“昀儿乖，母妃只是去个清静地方，你要好好听父皇的话，将来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保护好妹妹。”

弘昀似懂非懂地点头，泪水打湿了她的衣襟。

武绮思狠心推开他，转身踏上马车。车轮滚动，将紫禁城的红墙远远抛在身後。她知道，从这一刻起，那个风光无限的慧贵妃武绮思已经死了，活下来的，只是一个想求片刻安宁的罪臣之女。

静安寺坐落在城郊的半山腰，香火不盛，庭院里长满了杂草。主持领着武绮思走进一间破旧的禅房：“武施主，往後这里就是你的住处了。寺里规矩多，还望施主遵守。”语气里带着明显的疏离。

谁都知道，这位是被皇上厌弃的罪臣之女。

接下来的日子，武绮思过着从未有过的苦日子。每日天不亮就要起来砍柴丶挑水丶洗衣，那些年长的尼姑见她从前是娘娘，如今落得这般田地，更是变着法地欺负她。挑水时故意把水桶换成最大的，洗衣时让她洗最脏的被褥，吃饭时只给她剩下冷饭冷菜。

武绮思默默忍受着，将法号改为武康，每日青灯古佛相伴，试图用经文抚平心中的伤痛。可夜深人静时，想起弘昀的哭喊，想起绾绾的小脸，想起父亲在天牢里的遭遇，她还是会忍不住落泪。

而宫里，早已是另一番景象。萧巧蕊借着武绮思离宫的机会，在皇帝面前百般讨好，又提议道：“陛下，如今六宫无主，小杨婕妤聪慧伶俐，不如晋封她为昭仪，协助打理後宫事宜？”她又故作公允地补充，“敦婕妤徐氏一向贤德，也该晋封昭容，以显陛下恩宠。”

皇帝正心烦，听她这麽说，便随口应允了。于是，小杨婕妤一跃成为杨昭仪，徐丽雅晋为敦昭容。

萧巧蕊亲自带着贺礼去杨昭仪宫中道贺，送上一串红玛瑙珠：“妹妹如今晋封昭仪，正是风光的时候，这串珠子衬你。”

杨昭仪看着那玛瑙珠色泽艳丽，爱不释手，当即戴在腕上：“多谢姐姐费心。”她哪里知道，这串珠子是萧巧蕊特意寻来的红麝香珠，长期佩戴会导致不孕不育。萧巧蕊看着她得意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

一个不能生育的昭仪，再风光也只是个摆设。

萧巧蕊趁机安插自己的人手，将内务府和各宫的管事太监都换成了自己人，势力在宫中迅速扩张。徐丽雅看着这一切，心中满是忧虑，却因武绮思的离去而提不起精神，整日闭门不出。

几日後，温太医以给静安寺尼姑问诊为由，来到了寺里。他见武绮思手上磨出了厚厚的茧子，脸上还有被树枝划伤的痕迹，心疼不已：“他们竟如此待你？”

“出家人本该吃苦，没什麽。”武绮思淡淡道，“宫里还好吗？昀儿和绾绾怎麽样了？”

“四皇子很听话，和婕妤将公主照顾得很好。”温太医拿出一个油纸包，“这是敦昭容让我带给你的，里面是些点心和药膏。”他又低声道，“我已经打点了寺里的主持，往後她们不敢再欺负你了。”

武绮思看着油纸包里熟悉的点心，眼眶一热。还好，她不是一无所有。

又过了些日子，顺婕妤借着上香的机会，来到了静安寺。她屏退左右，从袖中取出两张画像递给武绮思：“这是弘昀和安康的画像，我让人画的。”

画像上，弘昀穿着蓝色锦袍，正认真地写字；绾绾被和婕妤抱在怀里，笑得眉眼弯弯。武绮思抚摸着画像，泪水无声滑落。“多谢姐姐。”

“你也别太牵挂了。”顺婕妤叹了口气，“孩子们都好好的，你在这里，也要好好保重自己。宫里的事，我会帮你留意着。”

送走顺婕妤，武绮思将画像贴身收好。她站在禅房门口，望着远处的群山，心中忽然生出一丝希望。或许，这样的日子也不错。远离宫廷的尔虞我诈，守着对孩子们的思念，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夜深了，静安寺的钟声在山谷中回荡。武绮思坐在灯下，一遍遍临摹着孩子们的画像。她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一切，可指尖的颤抖却出卖了她。这青灯古佛的日子，真的能让她得到安宁吗？而远在宫中的孩子们，又能否真的平安长大？

月光透过窗棂，照在她苍白的脸上，映出眼底深藏的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