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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峰回路转（第1页）

第五十二章峰回路转

凌云峰的雪化了又冻，禅房的墙角结着冰碴。武绮思坐在灯下，指尖摩挲着顺婕妤送来的假死药，瓶身的凉意透进骨缝里。父亲病危的消息像一把钝刀，日夜割着她的心。

她不能就这麽逃了，武家的冤屈要洗，害过她的人要偿，她必须回去，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

“小主，您当真要这麽做？”青禾端着一碗稀粥进来，眼圈通红。这几日武绮思茶饭不思，人都瘦脱了形。

武绮思擡眸，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坚定：“逃是逃不掉的。与其躲在这里等死，不如回去争一争。”她放下药瓶，“青禾，帮我个忙。”

青禾心里咯噔一下，隐约猜到了什麽，却还是咬着牙点头：“奴婢万死不辞。”

三日後，养心殿的偏房里，大太监李德全正翻着账本，忽然听到门外传来怯生生的声音：“李公公在吗？”

他擡头，见是个面生的宫女，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正是从凌云峰偷偷下山的青禾。“你是哪个宫的？敢闯到这儿来？”

青禾扑通跪下，额头抵着地面：“奴婢青禾，是……是从前慧贵妃身边的人。求公公救救我家小主！”

李德全眉头一皱。武绮思的名字，是宫里的忌讳，可他看着青禾单薄的身子，想起当年武绮思待下的宽厚，终究还是软了心：“你家小主怎麽了？”

“小主在凌云峰快被折磨死了，”青禾泣不成声，“可她不甘心就这麽死了，想回宫为武家报仇。奴婢知道公公是善心人，求您指条明路。若是公公肯帮忙，奴婢……奴婢愿伺候公公一辈子，做牛做马都行。”

李德全愣住了。他在宫里几十年，见惯了趋炎附势，却没想过有宫女肯为旧主做到这份上。他看着青禾通红的眼睛，那里面没有谄媚，只有豁出去的决绝。“你可知这有多危险？”

“知道。”青禾磕了个响头，“只要能让小主回去，奴婢死都不怕。”

李德全沉默良久，终是叹了口气：“起来吧。二月二龙擡头，按例要去静安寺为太後祈福，或许……是个机会。”

青禾喜极而泣，对着李德全重重叩首。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再也不是自由身了，可只要能帮小主回宫，一切都值了。

几日後，李德全在皇帝批阅奏折时，状似无意地提起：“陛下，再过几日就是二月二了，往年都要去静安寺为太後祈福，今年要不要……”

皇帝握着朱笔的手顿了顿。这些日子他虽宠幸燕澜，心里却总惦记着凌云峰的那个人。“太後近来身子不好，是该去拜拜。”

恰在此时，徐丽雅派人送来一碗参汤，太监回话：“敦昭容说，静安寺的香火最灵，若陛下能亲自去一趟，太後定能安康。”

皇帝心中一动，当即拍板：“传旨，二月二，朕要去静安寺进香。”

消息传到凌云峰，武绮思正在劈柴，青禾匆匆跑回来，附在她耳边低语几句。武绮思手中的斧头哐当落地，眼中闪过一丝亮光，随即又被深沉的恨意覆盖。她对着镜子理了理凌乱的头发，镜中的女子面色蜡黄，衣衫破旧，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二月二这天，静安寺的山道被清扫干净，皇帝的仪仗浩浩荡荡地停在山门外。李德全陪着皇帝往里走，故意叹了口气：“听说敦昭容前几日来这儿为故去的嫔妃超度，寺里的姑子竟让她干粗活，还说她失了势，连口热饭都没给。”

皇帝眉头一皱：“有这事？”

“可不是嘛，”李德全压低声音，“听说……慧贵妃在凌云峰，日子更苦，前些日子还生了重病，不知道现在怎麽样了。”

皇帝的心猛地一揪，也顾不上进香，转身就往凌云峰的方向走：“去看看。”

凌云峰的禅房外，武绮思正坐在石阶上晒药，听到脚步声，她猛地回头，眼中先是闪过惊慌，随即化为凄凉。“陛……陛下？”她慌忙起身，却因为虚弱踉跄了一下，手中的药篓摔在地上，草药撒了一地。

皇帝看着她粗糙的双手，补丁摞补丁的衣裳，还有那张瘦得脱了形的脸，心中像被针扎了一样疼。“你……”

“臣妾参见陛下。”武绮思屈膝行礼，声音沙哑，“没想到陛下会来这种地方。”

“他们就是这麽待你的？”皇帝看着周围破败的景象，怒火中烧，“李德全！传朕旨意，静安寺所有姑子，全都给朕拖去浣衣局！”

“陛下息怒。”武绮思连忙劝阻，“是臣妾自愿来修行的，不怪她们。”她擡起头，眼中含泪，却倔强地没让眼泪落下，“只是……臣妾日夜思念陛下和孩子，常常夜里哭醒，若是惹陛下心烦了，还请陛下恕罪。”

这几句话，像羽毛搔在皇帝的心尖上。他想起当年的情意，想起她为自己生儿育女，想起她如今的落魄，所有的怨怼都烟消云散。“傻丫头，跟朕回去。”

武绮思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随即又换上委屈的神情：“臣妾是罪臣之女，怎配再回宫中……”

“朕说你配，你就配。”皇帝拉起她的手，她的手冰凉粗糙，磨得他掌心生疼。“今晚，你就陪朕。”

当晚，皇帝没有下山，就在凌云峰的禅房里歇下了。武绮思褪去旧衣，露出清瘦却依旧玲珑的身段，她依偎在皇帝怀里，轻声说着在寺里的苦楚，说着对他的思念，句句都戳在皇帝的心坎上。

“陛下，臣妾知道错了，”她吻着皇帝的耳垂，声音娇媚，“往後臣妾一定乖乖听话，再也不惹陛下生气了。”

皇帝被她哄得心软，早已忘了之前的隔阂，只觉得失而复得，格外珍惜。“朕信你。”

窗外，李德全站在雪地里，对着几个探头探脑的小尼姑厉声道：“都看什麽看？陛下在此歇息，谁敢走漏半个字，仔细你们的脑袋！”

小尼姑们吓得连连点头，连滚带爬地跑了。李德全望着禅房里摇曳的烛火，轻轻叹了口气。他不知道自己这麽做到底对不对，只希望青禾没有看错人，希望这位慧贵妃回宫後，能真的安稳度日。

禅房内，武绮思躺在皇帝身侧，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眼中的柔情瞬间褪去，只剩下冰冷的算计。皇帝的宠爱，不过是她复仇的武器。萧巧蕊，杨昭仪，皇後……所有害过她和武家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她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小腹，那里曾经孕育过一个孩子，却没能来到这个世上。这深宫里的血债，她会一笔一笔，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天色微亮时，皇帝醒来，看着身边熟睡的武绮思，忍不住为她掖了掖被角。他已经决定了，要把她接回宫，恢复她的位份，补偿她这些日子受的苦。

武绮思感觉到他的动作，缓缓睁开眼，露出一个温顺的笑容：“陛下醒了？”

“嗯，”皇帝握住她的手，“跟朕回宫吧。”

武绮思眼中含泪，重重点头：“谢陛下。”

马车驶离凌云峰时，武绮思掀开窗帘，最後看了一眼那座破败的禅房。她们都选择了自己的路，无论前方是万丈深渊，还是锦绣前程，都只能往前走。

宫墙越来越近，武绮思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她回来了，带着一身的伤痕和满腔的恨意。这一次，她要让整个後宫都知道，惹了她武绮思，是要付出代价的。

而此刻的凤仪宫，杨昭仪正对着镜子试新做的凤钗，萧巧蕊坐在一旁品茶，两人有说有笑，浑然不知，那个被她们视为眼中钉的女人，已经踏上了回宫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