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学生们跑来跑去地指挥着,她们对着这所校园最是熟悉,每日早上还要在操场上列方阵做操,所以指挥的还算得心应手。
有着前面进去的人打样子,後面的人也能听学生们的指挥,乖乖的往里面站去。
看着操场上的人一点点的变多,街上的人群开始能缓慢的流动,有了活动的馀地时,苏令徽才长出了一口气。
她在脑海里拼命的构建着文庙附近的地图。
拥堵最为严重的是文廊街上,如今入口处,已经不允许人们再进入,说明街上的人数不会再增加了。
而学校是这条街上比较靠近中段的位置,又塞进去了一千馀人,剩馀的肥皂厂不知道能容纳多少,不过想来三丶四百人应该是可以的。
如今这边的街面上大概还有八丶九千人还在这条长二百馀米,宽九米的街上,依旧很危险,但比刚才要好多了。
苏令徽挤过进来的人流,努力的仰起头,向上喊道“小瑞福,小瑞福,你看一看,前面的工厂有没有开门。”
小瑞福从电线杆子上向远处眺望,不知看见了什麽,脸色先是一喜又是一白。
他低下头,冲着苏令徽喊道“工厂的门开了。”
“货栈的门也开了。”
“警备司令部的人也来了,正在街尾将人一批一批的往外面带。”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苏令徽放下心来,大笑着说道,放下心来。
撑着她的身体那股劲猛然一松,苏令徽靠着学校的围墙撑住了自己。
这时候,她才发觉到自己的膝盖泛着一阵阵的抽疼,但这条卡其色西装裤的裤腿不是很宽松,她费了半天劲,也没能将裤腿捋到膝盖上好好的看一看自己的伤口。
“唉”
她无奈的放下挽着裤腿的手,又看见手上全是灰尘,她从口袋里抽出帕子,仔细的擦了擦脸,又擦了擦手。
小瑞福从电线杠上轻巧的滑了下来,无声的走到了她的身边,他有些艰难的张了张口。
无线电的大喇叭声还在慷慨激昂的演讲着,文庙公园的高台下,传来了整齐划一丶振奋人心的口号声,操场上的人们一边听着,一边疲惫又茫然的窃窃私语着。
小瑞福的神情有些踌躇,他看了精疲力尽的坐在地上仰头朝他笑的苏令徽,良久才低低的开了口。
“苏小姐,以文庙公园为分界线,这边是文廊西街。”
“?”苏令徽有些茫然,这边是文廊西街吗?
地图上不是只有一条文廊街吗?
她忽然意识到了什麽,站起身来,不顾膝盖的疼痛,飞快的穿过操场往教学楼上跑去。
一楼丶二楼丶三楼,她一步步的跑到了教学楼的顶层。
风呼啸着从楼顶吹过,苏令徽听见了远处传来的哭喊声。
心跳的越来越快,她继续奋力往边缘跑去,透过高高的安全网向文庙公园的东侧望去,越过文庙的高塔,再往前看去。
那里有一条和文庙西街一模一样的街道。
只不过现在街道上已经变成了完全沉甸甸的黑色,只有十几条高高的白底黑字的横幅在街道的上空飘扬。
苏令徽的目光投向了文廊东街的尽头,有几个白点在那里徘徊,她用力的揉了揉眼睛,模糊的景象终于便清晰了,那是一具具蒙着白布的担架正在被人往几辆架子车上擡着。
她呆立在了原地,浑身的力气都像在一瞬间被人抽干了。
小瑞福一路跟在她的後面跑过来,焦急地喊了好几声都没喊住苏令徽,此时也只能沉默的站在苏令徽的後面,良久才叹了口气,说道。
“这都是命。”
不过是一园之隔,西街的人们如今要麽或坐或躺的在学校操场上,要麽在街道上一边缓慢的向外走一边紧张的讨论着刚刚的劫後馀生。
甚至还有些粗神经的人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麽,还在向後面张望着大会的高台。
另一边呢,小瑞福不去深想,就知道情势已经坏到了一定地步,不然不会这麽快就擡出了担架。
“这怎麽会是命!”
苏令徽喃喃地说道。
望着远方那有些骇人的场景,她明亮圆润的杏眼里全是悲伤。
“这是一场”
“人祸。”
楼顶的风声烈烈,大喇叭里的慷慨激昂的演讲声丶痛斥声终于戛然而止。
苏令徽慢慢的走下了楼梯,她满心疲惫,只感觉头疼欲裂。
一个个子高高的女学生看见了她,顿时扑了上来。
“哎呀,小妹妹,你跑到哪里去了,怎麽弄成了这个样子。”
她惊叫道,喊着朋友打水过来,给苏令徽擦干净脸,又给她解开头发,将毛绒绒的额发重新梳好,最後左右端详了一下,才满意的说道。
“不错。”
苏令徽被她摆弄的莫名其妙,但她现在有些打不起精神,只能有气无力的乖乖说道。
“谢谢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