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维铮尝试改变着自己,逼迫自己学着父亲的方法处事,看着别人畏惧害怕着自己,却并不觉得痛快。
直到度过了荒芜的少年时代後,周维铮才艰难地明白了。
天性不喜欢斗争并不是他的错。
父亲所做的也并不全是对的。
一句句呵斥过後,他渐渐不再向前追赶,也不再奢求父亲的认可。
捏着手中那张短短的电报,周维铮眼中神色变幻,最终化作了一片坚定之色。
他思忖片刻,冷笑着转头对王震说道。
“我立刻回春城一趟,当面和他说清楚。”
让他看看,他所失望的这个儿子这麽多年依旧毫无长进,那些事情只不过是周将军的错觉。
王震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在他看来,周维铮和周将军还是有一点像的。
都很固执,一个固执地不肯相信自己父亲身上还有人性,一个固执的觉得能永远的掌控住自己的儿子。
然而周维铮还没动身,周将军的第二封电报就发了过来,他本来不打算再看,想也知道,左不过是那些继续呵斥他优柔寡断的话语。
然而副官王震却接了过去,然後叹了口气,将电报硬塞给了眉眼严肃的周维铮。
周维铮无奈展开电报,却不由自主地震了一下,停住了脚步。
他来回地翻看着那张电报,像是想从里面看出些什麽。
他脸上的神色越来越犹豫,最终苦笑了一声,颓然地坐在了周公馆的沙发上。
“将军,年纪不小了啊。”王震轻声说道。
“眼下的局势又复杂,这些话他做老子的当着你的面说不出口。”
“但其实他需要你,你毕竟是他的亲儿子,大少的亲弟弟啊。”
“他信任你。”
周维铮用手遮住了眼睛,许多的人和事从他的眼前浮现,少时父亲毫不留情的呵斥,母亲温柔的抚慰,少女指尖的温度。
“子不类父”
“铮哥儿,你很好,你一点错都没有。”
“维铮哥,这一山一水一草一木,我们都不能让给他们!”
很久之後,他低声说道。
“好,我会去的。”
洁白整齐的电报被他揉的皱皱巴巴的放在了桌上,里面只有一行字。
“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
可如今看着有些昏黄的汽灯下,苏令徽扬起的小脸上那混合着紧张丶不舍又迷芒的表情,周维铮的心不由得抽痛了起来,他张了张口,却又不知道应该说些什麽。
而面前眼睛睁得大大的苏令徽却还在有些结巴地重复道。
“军校”
“军校很好。”
“你之前不是也说过了吗,我们和东洋人终有一战,多准备一点总是好的……”她本来有些语无伦次的说着,但渐渐地这些话好像也说服了她自己。
苏令徽脸上的神情坚定了起来。
“是的,既然你已经决定去了。”
“这就是一件好事。”她最终收拾好了情绪,声调上扬的说道。
“抱歉”周维铮低声说道。
“抱什麽歉。”苏令徽掂起脚尖,拍了拍他的肩膀,努力的勾起嘴角的一抹弧度。
“我的朋友,这是你自己的事情,而且这是件好事。”她在你自己的事上加上了重音。
“没什麽可抱歉的。”她又挥了挥手,像是要挥走自己的某些想法。
“可”
可你是因为我才远离父母和家乡留在这里的,周维铮用舌尖顶了顶腮,没有说出口。
虽然对外苏大老爷说的是为了让苏令徽更好的求学,但他们两个包括两家都心知肚明,事情并不是这样的。
两人沉默了一会,苏令徽扬起了脸,问道。